在哪?
姑苏亦水同样很想知道这个答案,她半昏半醒,朦朦胧胧的似乎睁开了眼,又似乎是没有。
因为太黑了,睁着眼闭着眼一样的黑,若非这动作牵引了脸上的伤口,她还真是不清楚自己是睁开眼了。
她隐约觉得头顶有东西遮挡,方才想要动作,却只觉双手瘫软无力,一阵撕裂的疼痛涌来。
睁着眼空对着黑暗想了许久,她才有些恍惚的想起了些,似乎那日雨中见到了姑苏含烟,如此这倒也不奇怪。
就算是姑苏含烟再添几道,她也不会稀奇,如今竟半死不活的一条命悬着,这才是真正的稀奇。
姑苏上清死了,她杀的。
她只觉仿佛失忆了一般,她自己都已经不太能记得,姑苏上清是如何死在湛血剑下的,她只是记得临昏厥前的那一剑,刺入心口,她如何拔也拔出来,到最后无力挣扎的躺在了雨中。
没有任何后路,没有任何打算,她就是要这样去杀人,今日能睁开眼,倒也算是意外。
除了呼吸仍在,她整了身体都已经不停使唤,动一动都难比登天,竭力放稳呼吸,她闭眼却听到了一道声音。
顷刻间她的心神便乱了,呼吸中都带着艰难和刺痛,若非是幻觉,那她是真的听到了?
她听到了叶宸枫的声音,绝不会错。
眼见时间不等人,日光下树影已经斜成了三角。
“喂喂喂!那个头低到地上的,人是不是还在隐凰城?”宿衣走上前去,手中剑直指将头埋的最深的鬼面人,生怕这还没开始,人就要被陛下杀光了。
他冷冷的挑手中剑,趾高气扬的俯身,目光逼视。
那鬼面人不得不随脖子上的剑抬起头,短暂的一抹厉光闪过。
反正六小姐已经布好了天罗地网,姑苏上清去不了,换承国的皇帝去送命也不算亏,拼死也要和这群人同归于尽。
“是,你们有本事去救啊。”
他咬牙认下,狠狠地“呸”了一声,狞笑道:“她自不量力要与城主拼命,还想要坏我隐凰城大业,可惜最后落得个体无完肤,遍体鳞伤,任她再如何凶悍狠厉,到最后还不是被六小姐给挑了双手,成了废人一个……”
“闭嘴!闭嘴!”
听着他喋喋不休的话,宿衣面色骤然一变,急声呵斥道,不料面前人根本听不进去。
手中剑已经快于理智,叶宸枫面色阴沉的欲滴出水,拦腰一剑便划过眼前的人,狂风扫过,落叶浸血。
“杀,一个不留。”
他一句话都不想再听到,他一个字都不想再记住。
宿衣顿时整了神色,看向剩下人的目光一点冷厉。
一排人头整整齐齐的落地,顿时再没了一丝声响。
姑苏亦水一时不敢呼吸,她不知道身在何处,亦不知为何能听到他的声音,但却清清楚楚的听完了对话。
不见,她不想见任何人,外间声音戛然而止,霎那间的安静,她已经隐约知道了那些人的下场,越是如此,她越是不敢动静,只怕惊扰了外边人。
“陛下,咱们快些赶路,管他什么隐凰城什么六小姐,只要您一声令下,天下无不可踏平之处。”宿衣挺直了身子,目光如炬,沉声言道。
“那就踏平它。”
叶宸枫指尖温凉掠过琅华剑,顷刻间归鞘,一晃而过打冷刃,照过一双更为冰寒的眼。
“是!”
众人山呼一声,跪地一礼,整齐如一。
宿衣起身,手掌方才贴到马背,却掠过了一旁硕大的棺材。
“陛下这棺材怎么处置?”
收回欲上马的手,他目光炯炯掠过身前棺椁,抬手拍了拍。
姑苏亦水面无表情的敛眸,此刻方才知道身处何地,为何漆黑一片。
尚且不及去想姑苏含烟的意图,她已经自顾不暇,她可不认为外边的人,能不好奇这棺材里装的什么。
“好像没有钉死,难道里边没装东西?这隐凰城的六小姐千里迢迢抬口棺材来,难道是为了送到穆国皇宫恐吓姑苏应锦不成?”
宿衣一时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将心里想法说了个底掉,又讪讪的干笑,回眸请示叶宸枫。
“要不属下掀开看一眼?”
他带着几分犹疑,思索着开口道。
“再怎么装神弄鬼,都不过是骗人的把戏,隐凰城就是离世太远,同绝门那帮人一样,自以为俯瞰人间。”
叶宸枫从来便对隐凰城没有一丝好感,若非是她在其中牵扯不清,他必不会对它有分毫容忍,如今好了,一切都干干净净的算完账了,他又有何不可为的。
“开。”
一个字漠然出口,他负手一身霜白。
宿衣得了命令,顿时肃然一礼,沉声应“是”。
姑苏亦水闻言立时便想躲,却当然仍是有心无力,多动一下都勉强,只觉身上数处大伤又重新的裂开,鲜血在逼仄之间流淌,她侧首闭眼,甚至有些贴着发丝黏在了脸上。
宿衣目光掠了棺椁一圈,衡量着出几分力才能将这看起来便沉重异常的棺盖推开。
气沉丹田,他一掌稳稳的拍出,竟成功不多不少的将棺盖推开了五指宽的距离,透光正好能看到里边。
收手之余,他贴近几分,俯身去看,只觉玄金棺里似乎带着些异样的殷红,心中一抹异动,他更凑近了些。
姑苏亦水已经听到了风声入耳,她霍然睁开了一线,目光并没有对上明亮天光,而是对上了另一双眼。
宿衣顷刻间面如白纸,反射般便要倒退,却不知是哪条神经突然错乱,他竟然没有动,没有一声惊呼,只是短暂的定格了瞬间。
只一眼,然后——
他轰然一掌重新盖上了棺盖,几分难以察觉的僵硬,他甩手运起内力,将棺材打向了路旁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