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结?”姑苏亦水勾唇,倏而抬眸望他一眼,毫无顾虑的隔着剑刃逼近他的面前。
“你觉得如何才是了结?今日刀剑在你手中,一剑或是凌迟,不在一句话之间,又何须多言?”她并不畏死,如今更是求之不得,只是不能死在这里,她也敢赌寒歌陌不会如此轻易取她性命,因为她知道,眼前人想要的并不是什么报仇雪恨,而是江山如画,霸业永固。
她倏而向前,他不得不迅速制住她的动作,一时肌肤相撞,他居高临下,二人皆逾越了距离。
身下几分温度,一刹心猿意马,寒歌陌蹙眉,又想起初见时的欺瞒诈骗,不由得涌起一阵咬牙切齿的恨,冷沉的“哼”了一声。
“杀了你?哪有这般简单,你可还欠着许多东西未清,今日犯在朕的手中,自然该好好的还一还。”
指尖一点粘黏湿润,他察觉她并无力还击,便缓缓送了手,收了手中剑,拿出锦帕擦拭手上鲜血。
姑苏亦水手腕伤口被他大力钳制,又有鲜血汩汩流出,疼痛瞬间让她面色一沉,苍白了几分。
“你——”
寒歌陌见她情形不好,正欲开口说些什么,便被马车外的动静打断了后话。
听到刀剑声相击,他立时伸手掀了车帘,只见外边两方人马已经交手,一片厮杀甚为惨烈。
寒歌陌目光扫视了面前敌人,触及到一双并不陌生的眼,一袭流光生辉的白龙鱼服,月下衣如雪,人亦覆霜。
“朱越,住手!”眉心微动,他开口制止道。
话音方落,人却被撞开几分,手中锦帘飘坠。
姑苏亦水一眼扫过叶宸枫的身影,顾不得疼痛,即刻便跌撞向他。
寒歌陌被她撞了个满怀,人也失手后退了数分,目光隔绝了外界情景。
“做什么?又来投怀送抱?”他眼底微寒,一手按住她的肩膀,却也推脱不开,只能冷然质问道。
“离开!”姑苏亦水一时情急动用了内力,汗水瞬间湿了鬓发,她勉力维持清醒,咬牙吐道。
“离开这里,你与我的账,我通通还你。”她不知方才那掀帘的一瞬间,他有没有看到里边,更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已经生疑,她剩下一个念头,就是离开这里,这一路千算万算,东躲西藏,她就为了不见他。
“朕现在把你扔出去,你欠的东西,或许有人今日便能还,何须听你多言废话。”寒歌陌察觉到她的虚弱异常,已经毫无还手之力,防备心便跟着也卸了下去,任其靠在肩膀。
“你向他要东西,无异于与虎谋皮,更何况……他也未必会给,如今我的命在你手里,向我讨要岂非更容易。”
姑苏亦水断断续续讲完一句,只觉说话都很吃力,她已经是强弩之末,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又奔波了一路,与人斗智斗勇,着实再提不起半分精神来。
寒歌陌眉头一皱,看她如此模样,说不清心底是何感受,只觉几分难以察觉的异样滋生。
他指尖不可自制的放在她眼下几道伤痕上,片刻后方才惊觉收回,侧眸却见她已昏倒了过去。
她微弱的呼吸断断续续在他脖颈之间,仿佛一下刻便永远不会醒来。
他与她论起来是国仇家恨,那一见相骗之情,更是久久让他耿耿于怀,此前那微薄的柔情缱眷,在数次相争相杀之中更是磋磨的只剩下愤恨。
可谁又能想到,她能有一日,猝不及防又撞到了他的手上,简直是无稽之谈。
更荒唐可笑的是,她倒在他怀里,他竟未曾第一时间将人丢出去,甚至还一再纵容。
他不知从何而生的气急而笑,挥手掀飞车帘,正正悬落在车顶上,出现在所有人的目光中。
“朱越,住手。”
他就坐在马车内,冷冷淡淡的开口下令。
朱越眉心一动,掠过他怀中,稍有疑惑,却只字未言得依令退下。
叶宸枫缓缓抬手,制止了手下人,目光短暂的掠过寒歌陌,冷凝的定格在了他的手上。
“放手。”
他神色寡淡的像是褪色的月光,蒙了一层阴翳,像是骤风暴雨的前兆,他不需要看到脸,只一眼便认出了寒歌陌怀中的人。
“放手?这怕是由不得别人说了算,她可是主动来投怀送抱的。”寒歌陌并不着急谈条件,越是看到眼前人面色霜寒,越是不慌不忙的开口,字字诛心。
“你有几分野心,想要什么东西,也要衡量下漠国吞不吞的下,她若伤在你手,漠国亦将葬于今夏。”叶宸枫心底已然寒如雪原,眼底冰封千里,只觉整个人都失了方寸,他看到了她的鲜血顺着手腕不断淌下,不止如此,这一路上的血迹,都让他不可抑制的慌乱。
他只怕到头来追到手里的只剩一具冰凉尸体,只怕再不能听她开口,哪怕只是一句无情的推拒。
“表兄向来说话如此呛人,怎么说承国与漠国,也算是姻亲之交,何以出言便要喊打喊杀?”
寒歌陌并不入心,只冷然一笑,第一次改了称呼,讽刺而道。
承国受制于漠国多少年,怕是眼前人已经忘记了,姑母虽已辞世,可这也抹去不了,承国那段见不得人的历史。
“你觉得你能想带她离开穆国?莫说朕今日就在此地,就算是不在,姑苏应锦也不会容许你带着他的女儿如此离开。”叶宸枫面上依旧波澜不动,言间却已经顾不了许多,毫不客气的威胁道。
他只要她平安回到他身边,至于她是谁的女儿,谁又是她的父亲,他都不在乎,只要能够留下她,就算是惊动姑苏应锦,他也情愿去做。
寒歌陌微怔,他倒是未曾想到,她既是姑苏亦水,便是姑苏应锦的女儿。
略一沉眸,他却并在上钩,只冷笑道:“她是谁又怎么样?姑苏应锦想要人,也要付出代价,如今她就在我的手上,性命就在弹指间,若是你有把握快过,不妨来抢一抢试试,看她有几条命能活。”
叶宸枫神色一沉,指尖捏的一声微响,却始终未曾上前半步,他不能再看她受伤,更不愿拿她冒险。
“说出你的要求,得寸进尺只会让漠国处境艰难,你若聪明,当知道如何开口。”
他虽退让,却并非任其宰割,漠国能够装得下多少,他清楚知道,寒歌陌亦心知肚明,只有不越界限,这笔交易才有得谈。
“看来还真是赌对了,朕还当不过捏了颗无用之棋,原来你竟动了真心。”寒歌陌嘲讽一笑,伸手抚过怀中人的头发,毫无顾忌的挑衅抬眸。
“不知她在表兄心中,又值几座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