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亦水一路奔出数十里地,直到筋疲力竭方才昏昏沉沉躺下,天气已至夏初,夜风再凉也不至于难以忍受,霜露湿气沉沉浮在鼻息,她只是动一动手指,都觉伤口蜇痛。
睁眼已是月上柳梢头,她这才想起身后一路血迹,怕是留下不少痕迹,勉力挣扎片刻,她目光掠过手腕上的伤。
看着是狰狞一片的,实则倒也不算什么,不过是不能提剑而已,说是废人倒也不至于,至少她还有内功傍身。
她回眸片刻,便放弃了遮掩的打算,这一路痕迹早不知凡几,即便是有心回头,她也无力掩盖,那就听天由命是了。
凭借着尚且皎白的月光,她侧眸辨别了身旁杂草,凭借着记忆,不出意料的找出了几味药草。
深山于她而言并不陌生,想要活下去甚至只需要依靠本能便可。
她只草草敷上药,止住险要伤口流血,其余零碎伤处实在太多,她着实自顾不暇。
勉力打坐,内力方才周天流转,不觉身后便有嘈杂声传来。
警觉回眸,她隐约见到火光接近,顿时心下一冷。
缓缓扶树而立,她调起内力直上了树顶,纵身越了几米,身影叠在了婆娑树影后。
眸中隐约幽光,她心底一抹犹疑,即便是宿衣的谎话被识破,人也不该来的如此的快,难道他当真早便发现了不妥?
贴着树枝侧眸,她目光斜掠下方,果然那火光正是一路追随她的踪迹而来,即便是夜里难辨,但这些人拿着火把,倒也一眼便能追到血迹。
缓缓沉了口气,她不敢掉以轻心,等候这些人搜查此地,一探究竟。
不出几分功夫,果不其然火光闪过树影,脚步声立时停在了咫尺之处。
“朱将军,血迹断在了这里,没有发现人。”火光下,映出一名士兵坚毅面容。
朱越闻言再次扫了一眼痕迹消失的地方,上前摸了摸地上血迹,“尚且新鲜,未曾走远。”
他开口言了一句,目光顺势而上,看向血迹上的树梢。
身侧士兵立时上前,掌起火把绕了一圈。
“朱将军,没有人。”仔细的查看了一番,士兵抱拳回道。
“大约不是刺客,只是过路的亡命之徒,发觉我们事态不妙,脚底抹油跑路了。”朱越收回目光,暂且放下心底的疑虑,开口道。
“将军,陛下还在等着后边等着。”一名士兵提醒道。
“这便回去禀报。”朱越略一颔首,松开了握在剑柄的手。
姑苏亦水眼见不是心底所想,方才缓了一口气,但却也不料竟在此地遇上了漠国的人,亦是有些难缠。
她缓缓收回打探的目光,只愿这些人尽快离去,莫再节外生枝。
孰料一时肩上鲜血渗出,竟有一串殷红,顺着树枝低了下来。
“谁!”
朱越方才放松警惕,正欲带人离去,不料竟被一滴鲜血砸在了脸上。
“包围拿下!”
他反应迅捷,立时便拔出了重剑,凛冽扫向树梢。
千万树叶飘落,枝头转眼不着片缕。
姑苏亦水察觉不妙之时,便已纵身飞起,顾不得暴露身影,一路顺着树顶飞掠而下。
身后朱越不依不饶的领人追赶在后,目光灼灼。
姑苏亦水身受重伤,内力不过勉力凝聚,经不起长时间拉锯消耗,竭力拉开了一段距离,她直奔了官路而去。
短暂的甩开身后人,她目光一转,正掠见了一辆马车停在路边,当即不假思索的掠了过去。
抬肘击倒马上车夫,她反手便去解绳索,冷不防车帘内却有一只手迅捷伸出。
姑苏亦水目光一顿,顺着力道旋身,向车内扑了进去,直取要害。
孰料里边人功夫不差,短暂的交锋,竟未得手一招。
心底一寒,她腕上刺痛传来,一个失手,便被眼前人拔出了腰间佩剑。
一回眸,四目相对却是瞬间冷凝。
姑苏亦水迎着雪亮剑刃向上,只看到了一双同样惊诧的眼。
“你来行刺?”
寒歌陌按下眼底惊讶,冷冷审视向她,方才交手未及多瞧,一低头,竟见她一身分外狼藉,血迹斑驳。
抛却几处遮掩不住的重伤,连眼下几分都有隐约剑伤,狞然发红。
手底剑未动,他不敢掉以轻心,却也不由得揣测猜疑。
他衣冠严整的一丝不苟,相比之下越发显得她惨淡窘迫。
姑苏亦水却无任何不适的面对他的审视打量,只垂眸掠过眼底的剑,“你要如此想,倒也可以。”
她若辩解他也必不会信,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多费口舌,是还是不是,从不在于她如何去说,而在于眼前人如何在想。
“哦?这样看来想必你倒不止刺杀朕一个,这一身大大小小的伤,怎么也要闯遍各国了。”寒歌陌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的嘲讽,她是不是来刺杀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撞到了他的手里,可真是来对了地方。
“朕不知你与叶宸枫之间是何关系,这些日子又在耍什么花招,但想必你怕是已忘了勰城的话,你我之间可还有些东西,没有了结。”他眼底波澜微动,不得不说,承国一路传扬出来的隐秘还是让人颇为震惊的。
他竟从未发现,眼前弄权朝野,征战南北的人,竟是一名女子,更不知到底隐凰城与她之间,横着什么样的桥梁,她又到底是苏雾还是姑苏亦水?可有一样,那就是她欠下的命债与利益,可还一丝未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