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宸枫不曾再言,一室冷寂僵持,他的心只落在她的身上。
这么长时间,所有人都只当做他是蒙蔽了双眼,沉迷在虚妄悲痛中,不愿意看清真相,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她没有死。
他听到了她的心跳,尽管微弱却是他真切感受到的,这么久,他一日不曾松懈的喂她用药,替她治伤,为的就是等她再次醒来。
无论是贬斥凤兮疑,还是抢寒冰棺,本就是为了引出绝门长老,若不如此,一切又怎么能有商权的余地。
拿捏住弼西宫抛砖引玉,抢出寒冰棺引蛇出洞,一切都会在他的控制之中有条不紊的进行。
绝门四位长老辅佐门主主事,平素皆是目不视下尘,足不染红尘,若非是以此手段威逼利诱,着实不易请这些人出山。
除秋辞之外,余下三位长老皆是自绝门长途跋涉而来,一身风尘仆仆却不掩清贵自持。
邬临在四长老中位份最重,走在最前边入了紫宸殿,身侧一左一右分别是禹故与令远,一人腰系银鞭,一人发簪柳刃,皆是鹤发霜白。
叶宸枫见三人皆至,只摆手令怀济代为接迎,若按门规他当属晚辈需亲迎,但若按宫规携刀兵入殿是为不忠,既各自皆有顾忌,那便两不做数。
“久不相见,三位长老远来辛苦。”他抬手倒满茶水,怀济默契的上前端给几位长老。
一盏茶水转眼毕,礼过三巡,言归正传。
“陛下私自挪动本门至宝,是否该给老夫几位一个交代,毕竟这并非是寻常小事,寒冰棺乃是门主百年之后专用的至宝,这样一声不响的带走,门中可断没有强取豪夺的道理。”邬临摇了摇头,挑眉质问向面前帝王,即便是一朝天子也没有任意妄为的权利,反而只会因为这个身份更加束缚,不能凭心而为。
秋辞走到邬临的身边,亦是颔首赞同,态度鲜明的抬头看向身前年轻的帝王,步步紧逼。
到底是太年轻,虽则天赋异禀惊才绝艳,但羽翼未丰却想轻易摆脱绝门的控制,无异于是以卵击石,可谓一句不知深浅。
面对众人的诘问责难,叶宸枫只视若枉顾,目光一带留在那冒着寒气的冰棺上。
“朕做事自然一人当,门主若有怪罪,只管亲自上奏天听,但四海之内,五湖以里,都该看清楚谁才是主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绝门忠的是哪门的王,哪家的君,自该好好衡量清楚。”
他言行举止向来温润有度,却不意味着没有波澜壮阔的起伏,只是不显人前而已。
“唉。”邬临一声叹息,老谋深算的眯起了眼,沉沉的垂了眉,顺着他的目光游移在冰棺之上,后道了一句,“罢了,既然陛下急需用处,那便另当别论,想必好生禀报,门主自能理解。”
他不好过于激进,更无法抓住此错处不放,毕竟今日来也另有所求的,若当真闹得不欢而散,才是绝门的损失。
但秋辞闻言显然不认同,甚至嗤笑一声,讥了一句道:“有什么用处?不过是为了一个女人,闹得天翻地覆家国不宁。”
叶宸枫闻言眸光微紧,他已然容忍了秋辞秋辞,却不能容许旁人再三冒犯,冷了眉峰。
“秋长老!”邬临见状,不悦的凝眉制止。
“秋长老,自重身份。”
“当心祸从口出。”
见状禹故与令远一人一言,将秋辞还要出口的话,堵在了喉中。
他们自将话都说完,叶宸枫倒也不好发作了,再多言便显得没有容人之量落了下乘。
“寒冰棺中躺着的是承国的皇后,是朕的结发之妻,秋长老认为朕不该救?还是不愿认朕是承国的主人?”叶宸枫只一句轻描淡写的反问,便将话引导到了不可辩驳方向。
秋辞自不能不承认他的地位,可若承认,有相当于同时承认了棺中姑苏亦水的地位。
“自然不敢。”他无可奈何的咬牙应道,到底克制住了暴躁的脾气。
他这一承认倒好,落在面前帝王的眼中,便又等于是绝门认同了这位皇后。
叶宸枫得到满意的结果,便不再为难,只收回目光,走到了寒冰棺的前边。
“三位长老既然来了,便是代表着绝门,既然绝门已经认可了她的身份,那便来谈一谈正事,她已经睡了许久了,朕认为既然四位长老齐至,她也该醒过来了对吗?”
他侧身,让开身侧位置,让身后众人能够清晰瞧见里边人的模样。
邬临领着三位长老,上前站在了能够看到棺中人身的地方,微微一礼,算作礼数拜见。
“皇后既已入了这寒冰棺,难不成还活着?”令远蹙眉问了一句,脱口而出以后,方才惊觉这样说似有冒犯之嫌,便又补了一句,“陛下恕罪。”
叶宸枫倒也不甚在意他的话,所有人都说她已经死了,他又何曾当真过一句。
“朕请四位长老来,就是为了救活她,若非是常人所不能及之事,又岂敢劳烦诸位奔波。”他缓缓的开口言道,目光扫过绝门几位长老,互为对视一眼,各自退后一步。
“陛下且稍等。”邬临略一沉眸,勾唇示意身边旁人,近前查看。
禹故当先行了一步,抬手放在冰棺上,微一用力推开。
叶宸枫目光随之动作,稍稍一变,带了些许轻柔珍重,仔细的扫过那清晰起来的沉静容颜。
她这样乖觉的躺在里边,当真是让人心疼又怜爱,若是醒来后仍能这样听话便好了。
禹故探了呼吸,又探脉搏,神色微微一变,回眸深深的扫了叶宸枫一眼,不解道:“陛下怕是搞错了,这已经成了一具尸体,便是神医亦不能起死回生,已经是无力回天。”
他生性耿直,已数十年不汲营人间世故,便也不畏些话当不当讲,便已直言不讳的和盘托出。
叶宸枫并不生气,他只是平静的将棺中的人抱了出来,放在了一旁榻上,暂时不需要冰棺。
“她仍有心跳。”
他掌心放在她的心口上,等了许久,果真再次等到了迟来的跳动,只是越发的微薄无力。
“当真?”禹故活了将近百年,闻言倒真是吃惊不小,他这辈子自然也是见多识广,只是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怪事,人都已经死了,尸体凉透,没有呼吸,心却仍旧在跳。
“我来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