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敬王后是在他最迷茫和无助的时候,给予力量的人”尹氏湿润的眼角承载着无数的回忆岁月,不见得抱怨,也少了些不甘“他心里应该是有更多的敬重与感激吧,而我的到来,就像是打破了好不容易重新粘粘起来的美好。”
中宗初时黄袍加身,多有些时事造就的猝不及防,先时于李隆朝时他便是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觊觎,与心爱之人相守一隅也乐得温馨安逸,熟料被诸多心思驱逐着,推到最前端,从内到外都别扭着,登临着不曾寄予太多期待的高位,代价却是亲手将唯一的真心隔离得山高水长,近乎天人永隔,而后慢慢生出的相依相伴,却也终是撒手人寰,不知中宗在那个时候,是否觉得这王位坐得值得。
“我记得,先帝仁宗并不是中宗大王的长子”常忆卿想了想道“章敬王后也不是一开始就成为中宗大王的依靠的。”
“男人么”尹氏含了几分笑意“终究责任来得更多些,与我们这些女人的心态还是不太一样的”不禁多了几分感慨“于他们来讲,多愁善感未免徒增忧思,不如实际一些,还会被人称赞一番摒弃私欲的国主气度,偶尔流露出的伤怀反倒是增添了念旧的情深义重,没有人在乎他们是不是真的怀念,也并不希望他们永远沉浸在过去。”
“可您也曾试图靠近过他对么。”常忆卿看向尹氏,不知为什么,心里忽然多了些心疼。
尹氏闻言,望向常忆卿良久,遂移开目光,落在屋内,徐徐漫开的安神香的烟缕上“刚进宫的时候,我满怀憧憬,总还是有少女对于未来夫君的某种期许,见到他之后,我不懂为什么他对我总是淡淡的,其实谈不上厌恶,但就是靠不近”尹氏的目光,似乎至今都带有些对那未知情愫的迷惑不解“我以为,他是怕我会对世子不好,对于章敬王后,我还是有所耳闻的,我尽心尽力地去照顾亿命,隐隐希望自己,也能够成为一个男人想要回归的地方,甚至于”尹氏终是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别了最后的一点儿念想“为自己的这份,想要等待的心意感动了许久。”
“可是”常忆卿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有些人,可能就是靠不近的吧。”
尹氏闻言,回首看向常忆卿,眼神中多了些探究“我曾在你们大明的书中,读到过一句话‘泰山之管穿石,单极之绠断干。水非石之钻,索非木之锯,渐靡使之然也’,也慨叹自己便如那细水一般,虽微弱却不乏恒心,不曾想多年后,窥见一句‘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终是心志不坚。”
“中宗不是那磐石”常忆卿苦笑着摇摇头“您也并非要断他念想。”
“在有了对阳之前,我一直因他的忽而关切亲密而心怀感动和期望,忽而踌躇淡漠而深感惶惑与不安,就好像个时醉时醒的人,有些时候开心得像个孩子,有些时候也焦躁得像个孩子。现在想来都有些不真实。”
“殿下是真实的。”常忆卿定定地看着尹氏,发现对方,方才略有茫然的眼中,有了种如梦方醒的清明。
“对阳才是这宫里,与我之间最真实的一个”尹氏似乎回到了往日的思绪“他让我有了更多实质的渴望,也是我从来没有过的,最真实的情感表达。”
“母亲...”李峘似乎是第一次听尹氏讲述这样多的往事,一时哑然。
“殿下”常忆卿见李峘一脸诧异,微微一笑“并非是您作为儿子的不懂母亲,只是您身为男子,无法理解女人。”
“其实,你和兰贞很像”尹氏看着常忆卿,第一次有了些发自真心的和蔼笑容“兰贞第一次进宫见我的时候,对我说过一句话,我至今都还记得”想了想“她说‘人只有成为水,才能守得住本心,请您成为呵护朝鲜的水吧。’”
“成为水?”常忆卿皱眉似有不明。
“那个时候,我哥哥会偶尔带着她来宫里见我”尹氏似乎明白常忆卿的困惑,自顾回忆道“而我也刚刚生下对阳,正是在宫中如履薄冰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