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艾有钱,可阻止不了她和大家的疏远,学生时代,大家都还纯真,是很洒脱的,不晓得去听“言外之意”,便觉得钱艾这人“装”,特别“装”,她不爱跟大家来往,大家也就渐渐地不理她了。
但付甜甜也说过,钱艾和路璐长得有点像,神似。路璐每回都反驳:“神似个头啊,还是钱艾漂亮。”
钱艾的漂亮是“傲慢”的,她的母亲更甚。
有次她母亲到学校来,全班的男生都来看她风华绝代的妈妈。路璐至今仍记得她母亲穿了件黑色旗袍,胸前绣了只露出尖牙的猫,踩着十几厘米高的高跟鞋,嘴里叼着烟,走在大学校园里,甚是扎眼。
按说穿旗袍的女人顾盼生辉,不管男人女人都要多瞧几眼,而钱艾的母亲,男生们看是要看,可看一会就怕了,吐吐舌头,一群毛孩子自动给她让路。
有其母必有其女吧,钱艾本性叛逆,也敢叛逆,事倒没惹,只是大一一年就换了十几任男朋友,大二那年,据传闻,她在火车上遇到了一个ABC,一见钟情,两情相悦,书也不想读了,执意跟定男方,为爱远走。
令人称奇的是,她妈妈居然同意了,代她来办的退学手续,后来钱艾再没来过学校,与她们三人也无联系。
同样是人生,这是别人的。同样是青春,这是别人的。同样是爱情,这是别人的。
哎。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洛飞发的。
洛飞问道:“你还好吗?”
路璐没回。
他又问了一句:“是付甜甜干的吗?”
路璐回了个问号。
“赵梦石被毁了,我们离婚了。”
“你这是想让我帮你打离婚官司?”
“不是的,我想告诉你,我自由了。”
路璐怔住了,没接他的话。公交车驶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村里,下了公交车,她和几位不相识的乘客在路灯的昏黄中上山下山,晚风香甜,蝉鸣低诉,丛山花草在月色里现出朦胧明亮的轮廓,婉转而动人,扑腾一声,鸟儿掠过枝头。
这样的夜聚集了江南夏天里所有的美色,闪烁的每一颗星星都是心动的信号,犹如在靠鸿雁传书的年代里,那含蓄而炙热的思念。前后都时而有人经过,她抬头望见那间和代汝相遇的小木屋,木屋里亮着灯,同是黄色的灯,似有人影移动。
她一边幻想着那人会是代汝,一边脚步没有停,有一种既向往,又害怕,既盼望,又焦虑的意思,在难以言状的复杂情绪的支配下,终于到了路同舟的店里。夜晚的店里客人更少,三三两两的客人在看书,喝咖啡,频繁而缓慢地试衣服,试了一件又一件。
他们都像是住在附近民宿里,周末度假来着,晚上没处去了,只能到这里来消遣了。一位客人已试了一堆衣服,店员大概烦了,找了个借口离开了,这位客人又试了一件类似汉服的长袍,不会穿,头扭成了拨浪鼓,也没人过来帮她。
路璐走过去,帮她把带子系好,店里出售的衣服,路璐都研究过了,款式都偏小众,虽然挺好看的,但挑气质,挑肤色,挑个头,鼓捣了半天,客人对着镜子转了一圈,不满意,又得脱了。
所以说,路同舟哪是在开店啊,分明是在用烧钱来承载她的理想主义。
路璐问一个店员路同舟在哪,店员回她道:“那位画家来了。”
哪还有别人,就是代汝的舅舅呗。
路璐走到楼上的会客室,将脸贴在玻璃上,透过麻质的装饰窗,隐约看到路同舟和陈伯相对坐在茶桌旁,煮茶器里白雾袅袅,她母亲在水汽后面抹眼泪。放高利贷的把她们逼成那样,也没见她母亲掉一粒泪珠子,这是发生什么大事了,路璐下意识地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