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趟,不知正在何处,不知下一站是哪里,连终点站有或没有,都一无所知的列车。
但有的时候,正因为一无所知,所以无所期待。
容初不知道这列车即将开去哪里。
她无所谓。
“该出现的,总会出现的。”容初道。
这个世界的创建者,也许会出现在她面前,然后与她又所交集,也或许,从头到尾,都不会与她有过一次见面,哪怕擦身而过。
“你在等谁吗?”傅先生问,他手指在座位的扶手上,指尖轻点了两下。
“嗯。”容初点头:“一个可能会出现,也可能不会出现的人。”
“打算等多久。”他又问。
“不知道啊。”容初就笑笑:“等到没有耐心的时候吧。”
傅先生没有再问容初关于目的地的话题了,他似乎是不太关心,而后目光落在她手上的书上,他问:“这本书,可以借我看一看吗?”
“这本书?”容初扬起书本,她又看到了那个错别字了,她点了点头:“可以,你想看多久都没问题。”
傅先生接过她递过来的书,骨节分明的手落在书封上,手指仿佛在那个错字上,停留了片刻,他把书放在膝盖上,对容初道:“多谢。”
容初回他:“不客气。”
长夜漫漫,车厢内寂静除却风声在回旋。
偶尔会有翻过书页的声响,纸张缓缓翻至一半,几秒之后,才又缓缓落下,这不是一本学术型的书,只是一本小说,而他看书的速度,仿佛是在研究一张画,一个艺术品,在研究着什么,在思考着什么。
他很安静。
在天亮之前,他都很安静,没有再和容初说过话。
黑夜的沉默是在震耳欲聋的第一下鸣笛声后被打破。
那是日出前,最黑暗的时刻,除了车厢里的灯光,窗外,仿佛是被墨水侵染后的一池水,墨色浓郁,把一切或远或近都吞噬得一干二净。
第二下鸣笛声后。
太阳升起来了。
夜晚在这一刻如潮水褪去。
初升的日光落在车厢的另一个方向,仿佛一把金子在猝不及防间投掷到了眼前,容初的视线,恍惚被一层影影绰绰的光晕开了清晰度,以至于她一度,觉得自己身在云层之上,日光之下,四周云雾缭绕。
几秒后,她才慢慢看清了眼前。
身旁,傅先生手中的书,才看到三分之一的位置。
八点整。
列车的车窗从“开启”状态转换到“关闭”。
窗缝里的风一瞬停止,车厢里温度回升,不再寒意蔓延。
容初看了看车厢内,人数还是不变。
车厢的广播在此刻突然响起。
先是轻柔的钢琴乐,然后站点的播报声开始念道:“八点十分站即将到达,八点十分站即将到达,下车的乘客请注意,本站将于八点十五分启动,需前往下一站的乘客请提前上车,错过本班列车,将无法离开八点十分站。”
两分钟后,播报再一次响起。
容初起身来,对旁边傅先生说了声:“抱歉。”
傅先生合上了书,也站了起来。
“你想下车吗?”他看着她,一夜未眠,他眼下却无半分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