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喜娘走了过去,将床上的那些干果都收了起来,看了看屋子一角的漏壶,已经到了戌时,该是她们回去的时候了,遂朝盛芳华道了个别,清月赶紧拿了小荷包打发,这婚礼到这时候便算是完了。
喜娘刚刚出去,清宁便提了个篮子进来,将饭菜一一摆了出来:“二小姐,趁热吃罢。”
盛芳华朝站在一旁的清月招了招手:“快过来,咱们三个一起吃。”
“三个人一起吃?”清月慌忙摇头:“二小姐,我们只是奴婢,怎么能跟你一块儿用饭。”
“什么奴婢不奴婢的,你们都忙了一整日了,跟我一道用饭又如何?”盛芳华站起身来,抓住清月的手将她拖到了桌子旁边:“咱们都是初来乍到这地方,即便是主仆身份,也该是融成一起的,都这般时分了,你还要忍着肚子饿等我睡下再去寻厨房?若是那时候厨房已经没人该怎么办?清宁找了这么多吃食来,够咱们三个填饱肚子的,你别客气了。”
被盛芳华按着肩膀,清月犹犹豫豫的坐了下来,清宁比她看得开,早就麻溜的将几个碗添上了饭:“我还合计着等二小姐用过饭咱们再到外边去吃的呢,特地多拿了两幅碗筷,既然二小姐喊我们一道吃,咱们也就别推辞了。”
“可不是。”盛芳华点了点头,将一只碗塞到了清月手中:“这里只有咱们三个,讲那么多规矩作甚?”
清月捧着那只饭碗,心中一阵暖,愣愣的只是说不出话来,这边盛芳华夹了一筷子菜给她:“别发呆了,吃吃吃,我可快要饿死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本质不坏,盛芳华觉得自己肯定能捂热这两个丫头的心,即便不能让她们心甘情愿的为自己做事情,至少也不会背叛自己,向盛夫人通风报信。
主仆三人融融泄泄的用过晚饭,清宁去送篮子,清月去打水过来伺候盛芳华卸妆净面,那眼神果然便热络了几分,不再似原先那般充满了戒备与打量,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许多。盛芳华一边卸妆,一边和她闲聊,问及了家里的情况,得知她父母双亲与哥哥嫂子都在盛府当差,虽然拿的月例银子不多,但勉强能满足温饱:“父亲母亲兄嫂差不多都是一两银子的月例,吃住都在盛家,穿的衣裳也不用花钱,除了逢年过节有些开销,月例银子基本都能攒下来,都说做到给两个侄子攒下媳妇本,就一家人辞了工,回老家去住着,买块田地,或者是买间店铺,优哉游哉的过日子,也不必看人眼色。”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寄人篱下哪里能比得上自己做主,一家人快快活活的过日子?”盛芳华将手擦干净,抬头看了看清月:“你有十七八岁了罢,过一两年也该找婆家了。”
清月脸上一红:“二小姐取笑了,八字还没一撇呢。”
盛芳华哈哈一笑,将帕子扔回水盆里边:“我还以为你有意中人了呢,若是有了,你只管跟我说,我替你做主,想来你父母也不会反对。”
清月没有出声,端着盆子走了出去,盛芳华盯着她的背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自己到了楮国公府,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出去,怎么着也得先培养几个心腹,做事情才方便些,若是自己身边的人都不能帮自己,那便是寸步难行了。
龙凤花烛哗啦啦的燃着,火苗蹿得老高,蜡泪顺着大红的蜡烛往下流,到了半路上因为冷却而形成了不同的形状,有张着翅膀的飞鸟,也有撒腿奔跑的野兽,红里透着白,颜色娇艳,栩栩如生。
盛芳华打了个呵欠,眼角瞄到屋角的漏壶,已经快到亥时,也该歇息了。
清月与清宁已经将床上收拾好,两人走了过来替盛芳华解衣裳:“二小姐,将这嫁衣给脱了罢。”
“你们去休息,脱衣这事情,我自己来。”盛芳华一点都不习惯有人在身边转来转去,替她做这做那,特别是换衣裳——那感觉太不爽了,好像要将自己脱光了给别人看一般,也不知道那些大家闺秀们怎么能安之若素,分明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事情,也要人伺候着做,实在是别扭。
夜色越发的深,沉沉的一片乌蓝,到处都是万籁俱寂,就连那秋虫都已经入眠,听不到一丝丝吟唱之声。褚国公府的园子一团深黑,从屋顶上看过去,只能见着一团团暖黄的光芒点缀在其中,指引着夜行人的方向。
一条黑影从屋顶上掠过,就如一片秋叶般飘落,轻得没有一丝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