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家的园子里有一个湖泊,说不上太大,可比别家的小池子却要大了不知道多少,湖畔有水榭凉亭,亭子顶部有八角飞檐,上边绘制着飞禽走兽,栩栩如生。
水榭的帘子放了下来,刚刚好遮住了肆意的秋风,那帘子上织的是娥皇女英旧事,正跪于水边哀哀哭泣,据说是在思念舜帝,泪洒湘水。暗红的底色里那隐隐的深绿色,让人在外边瞧着有一种说不出的厚重之感,而推开水榭的雕花格子门,却是一色的轻快格调。
水榭里边坐着的两位夫人与三位小姐,穿着华裳美服,头上的首饰各色各样,闪闪的发着亮光,迎着从外头照进来的日光,只将那刚刚推门进来的婆子眼睛耀花。
“二夫人三夫人。”那婆子弯腰行礼,瞄了褚三夫人一眼,欲言又止。
“可找到了?”褚二夫人坐直了身子,眼神热切。
那婆子点了点头:“夫人,大公子已经自己回来了。”
褚二夫人“唰”的一声站了起来:“三弟妹,我暂时不陪你了,咱们明儿见。”
拖在地上的裙袂发出轻微的沙沙作响之声,褚二夫人的身影一晃就从门口过去了,快得有些不像话。
褚三夫人瞪眼瞧着那窈窕的背影,有些奇怪:“你们家夫人这是……”
婆子笑着道:“大公子几个月没出过府门了,今日忽然出去了,夫人心里头着急——毕竟行走不方便。”
“原来如此,难怪她挂心。”褚三夫人点了点头:“这儿子总是母亲心尖尖上的人,更何况昭钺现儿是这样子呢。”
“母亲,听说大哥的腿骨好多了,有人说亲眼见过苏福苏禄扶着他走了几步呢。”褚昭媚说得轻快:“大哥是不是以后能跟咱们一样行走,不用那劳什子轮椅了?”
这轮椅,瞧着新鲜,等及新鲜劲头一过,众人越发的同情起褚昭钺来,连走路都不能自主,还要借助旁的东西,真真可怜。褚昭媚觉得,还是原来的大哥好,站直身子有那么高,看上去潇洒多了。
“这个瘸腿可不是一时半刻便好得了的,更何况也不知道接骨接得怎么样,那些接歪了的,一辈子走路都是拐着腿走呢。”褚三夫人待那个婆子退了出去,方才将声音加重了些:“若是你大哥走路不方当,那可就糟糕了。”
褚昭媚幽幽叹了一口气:“可不是么,若是大哥行动不便……”
她有几分惆怅,这么俊美的大哥,要是不能走路,一辈子坐在轮椅上头,这可真真是煞风景。
小时候对二房三房之间的事情不甚了解,看着大哥在内院练功的时候很是膜拜,总觉得大哥神勇无敌,后来年岁渐渐的大了,也就开始明白母亲的心思,对于褚昭钺,也没有以前那般觉得亲近了,可即便如此,褚昭媚还是盼望他快些好起来——不管怎么说,褚昭钺也是亲人,何必怨不得他好。
母亲没有表露过分,褚昭媚也不说多话,她静静的捧着茶水坐在那里,看着一缕白色的水雾袅袅而起,深思恍惚起来。
“钺儿!”
褚二夫人几乎是扑着走进了松涛苑,见着那轮椅上坐着的人,这才长长的出了口气,一颗心这才落了地。
“母亲。”褚昭钺精神很好,笑着对褚二夫人点了点头:“怎么了,母亲脸色不是很好?”
他才从济世堂回来,心里头正美滋滋的,坐在树下回味着将芳华拥在怀里的那一幕,更是快活得几乎要跳了起来,若不是见着莲心与莲叶在旁边伺候,他都想轻飘飘飞身上树,摇落一地枯黄的叶子。
她是那般柔软,就如清晨初绽的花朵,嫩得让人不忍心伸出手指抚摸,他看着她的眼睛,几乎要被那灿灿的眸子给惊住,那样清纯自然,没有一丝矫揉造作。
正在咂摸着她的眼神她的脸孔,忽然间母亲闯了进来,将他的回味打断,抬头看时,见着母亲那有几分焦急的脸色,不由得吃了一惊。
“钺儿,你出去也不知会母亲一句!”褚二夫人三步并做两步走到褚昭钺面前,弯下腰来看了看他:“今日气色挺好的。”
“母亲,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褚昭钺有些哭笑不得:“不就出去逛了逛,怎么就让母亲这般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