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杨广似乎并不满意商议的效果,他眼神犀利扫视了大殿,若有所思的问道:“苏威来了没有?”,众臣们不自觉的往后一退,只见纳言苏威静静地立在廊柱旁微微颔首。“苏大人,怎么站的这么偏,这朝局议事能少的了你这位两朝股肱之臣么?进前来一步说话。”苏威虽然脚步有些迟缓,可是仪态依旧肃穆,他缓缓走到前面跪下道:“臣无状,愿听陛下教诲。”
杨广微微一笑,示意他赶紧起身:“苏老今日说话倒是生分。朕自登基一来,一直有卿辅佐,朕心里记着呢。刚才韦云起和裴爱卿的话你都听到了,就没有什么要对朕讲的?”
杨广期待的眼神凝视着苏威,众人也都屏住呼吸想听听苏威的对策,苏威一直从政作风稳健,深受隋文帝的信任,新朝继续受到重用。可是苏威却颤颤巍巍从衣袖里取出一张帛书,清了清嗓子,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面色凝重,双手举起帛书目光沉静的奏道:“臣苏威,受先帝与陛下之大恩,两朝身居高位。但臣始终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唯恐因臣之愚钝贻误陛下的宏图伟业。今日陛下抬爱,问询于臣,臣无他只有一书要敬献陛下,此书臣将它整理注释,名目录于锦帛之上,请陛下预览。”
众人都面面相觑,而杨广的面色已经变冷,他预感到今日苏威的异常,却不知他到底会如何下台。杨广眼神示意侍臣将苏威的锦帛呈上,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只见杨广一见那锦帛先是一震目光变得更加冷酷:“苏威,你把给朕的书名说说!叫众卿听听你的高见!”
从薛道衡、张衡等人的死开始,苏威许是早等着这么一天,倒真的无所惧怕。众人这才知道苏威敬献给皇帝的是《尚书》一部。尚书也,论横中曰古代帝王之书。苏威在此之时敬献这部书含义不言而喻。杨广呵呵冷笑道:“苏爱卿是讥讽朕不尊先王之礼了?”
“臣绝无此意,臣只愿陛下重读先王之道,将我大隋基业传至万代。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是圣贤之大道,望陛下能比肩前代帝王,成就千古霸业。”苏威俯首道,目光却黯然无彩。裴蕴在一旁按捺不住出声道:“陛下,这尚书中的五子之歌实乃大逆不道,苏大人其心可诛。”“你说。”杨广面色如灰,依旧叫裴蕴说下去。
裴蕴谢礼继续说道:“我想请问苏大人,这‘内作色荒,外作禽荒。甘酒嗜音,峻宇雕墙。有一于此,未或不亡’究竟何指?这‘呜呼曷归?予怀之悲。万姓仇予,予将畴依?郁陶乎予心,颜厚有忸怩。弗慎厥德,虽悔可追’又是何意?”
苏威气的脸色涨红反讥道:“这《尚书》所录,为虞、夏、商、周各代典、谟、训、诰、誓、命等,乃历代帝王之法,岂是只有五子之歌?裴大人歪曲此书不知是何居心?我一片肺腑,陛下如此睿智,必能领会。”裴蕴冷冷一笑道:“苏大人不必狡辩,今日本是陛下为公主纳采的吉日,你却在此大唱亡国的不祥之音,用心比那韦云起还要毒,故秦始皇烧天下诗书及诸侯史记,并禁止民间私藏此书。今上如汉帝宽仁,却不知你等居心叵测借题发挥,明为忠臣实为内贼也。你博得忠谏之名却将陛下比作亡君!”
苏威见裴蕴狠绝如此,也不想再做争辩,只听得杨广在殿上吼了一声:“无法无天!”众人不寒而栗,阴世师见到这场面也惊在一旁说不出话来。杨广的震怒随着这满朝的沉寂没有平息,他喝道:“内卫何在?将这妖言乱国的人给朕搀出去,此罪不可赦免,都不许求情!”
苏威随即被不由分说的内卫架出去,苏威却一句求饶的话也没讲,只是目光黯然着望着殿上的五彩盘龙,仿佛中了邪一般。群臣都纷纷默然,这苏威也真是不惜福,马上就要卸甲归田,怎么在这时候得罪陛下,惹祸上身。他们都不得不认为,苏威一定是着了魔中了邪了。
“陛下……”忽然间,默默站立在阴世师一旁的阴弘睿突然出了声,没等阴世师缓过神,只听他跪在杨广面前淡淡说了一句:“请陛下暂熄雷霆之怒,为公主惜福……”
杨广原本震怒的目光却随着这句话奇迹般的沉静下来,阴世师暗暗看杨广的脸色缓和露出微笑这才慢慢松了口气,无奈看着身边的儿子摇了摇头。众臣都纷纷称奇,露出默默赞许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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