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殿内,李渊望着眼前跪着的李世民、李元吉尽量抑制住内心的怒火。“谁给你这么大胆子,不来报我就敢对至尊身边的人大开杀戒?”李渊的目光瞥向站在身旁一言不发的李建成。李世民注意到李元吉的眼睛不停望向李建成,有些事突然就明白了。
“阿耶,是他们先动手要杀儿子,对,还要连二哥一起杀,丝毫不顾及二哥与她的情分,儿子没办法只能自保……”李世民惊讶地望着四弟,他是什么时候已学会了颠倒黑白。“这么说,那些被一刀砍下头的粟特商人也是他们杀的?”李世民反问了一句。
“还是大郎的消息灵通啊,要不然等他们真的出了大兴城,逃往洛阳再和漠北的义成公主勾连一线,卷土重来未可知。到时候,发檄文公告天下讨逆,那我们就变成叛臣了。”李渊确实后怕,他本以杨侑挟天子以令诸侯占尽先机,在没有利用他顺利实现禅让登上帝位,怎么能轻易将这机会拱手让人?
原来杨暄宁的计划已被大哥掌握,他们之中有人背叛了她。可这一切大哥却瞒住了他,还要让婚典照常进行,这是要等杨暄宁自己先动手,好借机将他们都除掉吗?李世民只觉心下一凉。
“二郎、这媳妇你准备怎么办?还娶吗?她跟我们李家可不是一条心啊。我们可以不动至尊,但贵主不能留。”李建成突然发话了,他一直在等这个时机吧。
“阿耶,贵主只是被手下人所裹挟,身不由己。如今至尊也寻回来了,尚未酿成大变,还望阿耶明察。”
“裹挟,你确定?这些人谁能裹挟得了她?二郎,阿兄知道你对贵主有情,但事关大局你可不要感情用事。”李建成看似劝解,实则又给了李世民狠狠一击。难道他们今日非要置阿宁于死地?李世民万万没有想到兄长对杨暄宁未能进入世子府早已心存芥蒂。所谓既不能用,必须除之。兄长身边的那群谋士果然没有白请。
正在焦灼之际,突然有人报萧瑀请见,李世民像看到了援兵,他来的可真是时候。
“我听说唐王有意终止婚典?此事已传遍天下,唐王若是悔婚,让有心人利用说唐王连一个弱女子都容不下,失信于天下得不偿失啊。”萧瑀心里也有自己的盘算,他若想有朝一日还能再见到姐姐,只有保住杨暄宁。若是她死了,李家与炀帝一脉便再无可能有交集了。“留下她对唐王更有用。还望唐王不要因一时气愤,悔之莫及啊。”李渊知道萧瑀今日并不是只代自己来的,没想到这么多人还是要保住她。
“阿耶一但登基,以后经略漠北,贵主还有用。儿会跟她好好说的。请阿耶三思。”李世民这“经略漠北”四个字一出,让李渊眼中一亮,是啊留下这个真公主,不比漠北那个宗室公主强吗?李渊原本的杀意慢慢平息下来,望着李世民意味深长道:“你自己的人,以后要看住,不可感情用事,若有再犯,绝不轻饶!”
李世民方才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慢慢放下,所谓能不能经略漠北他不知道,眼下能平息父亲心中的疑窦和猜忌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他能保住她的性命,之后再从长计议。
望着李世民和萧瑀一同离去的背影,李渊那半张藏在阴影里的脸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轻声对旁边的李建成道:“我不能二郎被他们这些人围着。他身边不能只有那个女人。有件事你亲自去办,以我的名义,速将安明一家从晋阳接来,和二郎团聚。毕竟我们与长孙家有婚约,不能让人家说我们李家如今进了大兴城,言而无信。”李渊原本对要不要接安明一家入京犹豫不决,长孙安明家中变故他无心理会,高士廉又远在边域,本想封禅大典之后再做处置,但现在看来事不宜迟不能再拖。如何安顿长孙安明他还没下定决心,但今天杨暄宁的行动真正刺激到了他,她毕竟是杨广的女儿,这是她的原罪。
“阿耶做得对,这李家的媳妇归根结底还是要阿爷说了算,不能由着二郎的性子。”李建成对于父亲的做法,当然心领神会。朝事如此,家事如此,一切精髓都在制衡二字。今日,他除杨暄宁不成,斩断李世民与炀帝一脉联姻未成,已落下风。若能将安明接来,削弱杨家也只能退而求其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