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丫回望了眼家里,伸手抹了把脸,慢慢走过来。
“我给你送点笋,你怎么了?哭什么?”顾青竹看向走近的顾大丫,见她眼皮微微红肿,关切地问。
“青竹,我过会儿去你家里拿,好不好?”顾大丫一开口,话音里夹着浓重的鼻音。
顾青竹看了眼郑招娣,后者也在看她,顾大丫向来心直口快,这么憋屈的时候并不多。
“到底出啥事了?”顾青竹蹙眉,朝虚掩的屋门望了望。
“我哥……”顾大丫咬住嘴唇,欲言又止。
就在这个时候,门突然开了,领头出来一个胖乎乎的女人,她穿着一身桃红绣缠枝团花的绸面袄裙,鬓边簪着一朵红艳艳的大绒花,脸上的脂粉涂了好几层,白面血唇,乍一看,有些瘆人。
她身后跟着一个矮个老头,干瘦如柴,藏蓝的棉袍似是穿了一个冬天,门襟处沾着几点油渍印记,袖口已经磨得发亮。
“这眼瞅着快到饭点,花婶子不如留在家里吃饭吧。”大丫的娘孙氏陪着笑脸,亦步亦趋跟在后头。
“算了,算了,事情也没成,我还有啥脸留下来吃饭!”胖女人花氏不耐烦地挥挥手,脚下半点未停。
“留步,留步。”后面的老头儿回头躬身作揖,把孙氏堵在了屋门内。
花氏走到院门口,看见身姿挺拔的顾青竹,眼光亮了一下,随即眼皮微垂,瞥见她的裙角和鞋尖上粘的泥土和竹叶屑,旋即收回目光,蔑视地仰头走了。
老头儿走在花氏的身后,见她停下,也茫然地抬起浑浊的目光,在顾青竹脸上扫了一圈,无悲无喜,神色半分未动,直到花氏往前走了,他才低头慢腾腾跟上花氏的脚步。
那胖女人的目光跟把犀利的刀子似的,顾青竹不认得她,但一大把年纪还穿戴成这样的,在顾青竹的认知里,除了保媒拉纤的媒婆,似乎再没其他人了。
“我们先走了,你过了晌午来拿笋。”顾青竹低声说道。
瞧着媒婆连午饭都没吃,看来说的似乎不是什么好事,顾世福是村长,孙氏又好面子,自个这会儿进去,他们难免觉得不自在。
“好。”顾大丫应了一声,匆匆返回家中。
屋里隐约传来孙氏的哭泣的声音,还有顾世福闷闷的说话声。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顾青竹叹了口气,和郑招娣各自回家了。
吃了午饭,顾青竹在院里枇杷树下剥笋,几只母鸡围着她啄嫩笋衣,顾青松见她做事,推说看多了书,眼睛疼,抢着挑了小桶去担山泉水。
顾青英则颠颠地跑来跑去,忙着把笋壳散摊在院里晒,晒干的笋皮会像纸一样薄,是很好的引火柴。
顾青竹见顾大丫久久不来,只得拣十来个大笋留着,其他的都拿到河边洗干净,纵向破开,切成一指厚的长条,用盐暴腌大半个时辰,笋极嫰,不一会儿就浸出些许水来。
腌菜坛子早就洗好的,顾青竹把微微发软的笋条整齐地码在坛子里,而后将山泉水和盐充分调和,倒在坛子里,淹没笋条,盖口处淋了一圈水密封。
顾青竹把坛子搬到阴凉处,这样静静搁置一个月就可以吃了。
“青竹。”顾大丫在院门口唤了一声。
“来拿笋,晚了就老了。”顾青竹擦擦手,指着树下一堆笋道。
“我家里的菜薹吃不完,你和我一起掐些来吃吧。”红鼻子红眼睛的顾大丫站着没动,反而要把青竹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