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宝应,急忙扶住慕锦成,敢这么和他家三爷叫板的,除了当家老爷,顾青竹可是头一个,偏爷好似除了自个生气,真拿她这个丫头无甚办法,真真是冤孽啊。
被褥和枕头孤零零飘荡在夏日的热风里,慕锦成蜷在椅子上打盹,宝应为了让他睡得舒服点,给他拼了两张椅子,可也很委屈他八尺的大个子。
午后,郭嬷嬷照旧带着女孩子们练习缫丝,踩了一早上空机的顾青竹从抽丝开始,穿钱眼,绕锁星,过添梯,缠丝轫,每一步都力求完美,直到她踩动踏板,那根细如发丝的丝线十分听话地缠绕到了丝轫上。
顾青竹抑制住一次成功的喜悦,脚上保持蹬踏的力道,眼睛看着丝线缠绕的松紧,手上还要准备剥另三个蚕茧的线头。
“青竹,你成了!”顾大丫就在她身旁,一转眼就看见顾青竹的丝轫上缠了薄薄一层丝线,闪着如同月华一般的莹光。
顾大丫的惊呼,吸引了满屋子的目光,郭嬷嬷急忙跑过去看:“对对,就是这样的,保持住,不能松劲儿!”
“哎呀,她怎么就默不作声地搞起来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我这会儿连缠丝都做不好呢。”
“看样子,她是要第一个通过考核,拿工钱的了。”
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透着沮丧,嫉妒,艳慕,顾二妮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一旁的彭珍珠讨好地说:“瞧把她得意的,若不是恰巧断了丝,我瞧你一点不比她差,说不定刚才就是你拔了头筹!”
“有这废话的工夫,还是把你自个的丝线理清楚再说吧!”顾二妮恨她哪壶不开提哪壶,瞪了她一眼道。
彭珍珠撇撇嘴,低头理那一团乱丝去了。
锦衣玉食二十年的慕锦成何时受过这个罪,睡得他脖子都僵硬了,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揉着脖子,走进到工坊。
“这是咋的了?”他一眼看见很多人围着顾青竹,心里本能的反应,就是她又摊上坏事了。
“哎呦,还是三爷来得好,把福气运气都带给这帮丫头们,这不,青竹已经能缫丝了。”郭嬷嬷喜滋滋地走过来说。
“哦。”慕锦成仍对中午的事耿耿于怀,面上淡淡地应了一声。
喜怒无常是慕家三爷的本性,郭嬷嬷半点不疑,见他没什么事,就转身去教导那些女孩子,她自此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怎么这么笨,瞧瞧人家青竹!
这无形中又给顾青竹招了不少仇恨。
“嬷嬷,府里来人叫你回去呢,说是二小姐有些不舒服。”小来急急忙忙地进来说。
“哎呀,这是怎的了?定是昨儿吃了桃了,她不能吃桃的,跟着她的馨儿呢!”郭嬷嬷一时慌乱起来。
谭子佩是她一手带大的,这孩子打小就十分金贵,吃穿用度上都要百般小心,一不注意,轻则满身起疹子,重的时候,直接喘不上气,得亏是生在医药之家,否则当真是难以养活这么大的。
她每吃一样新食物都是拿性命在赌,故而郭嬷嬷对谭子佩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了如指掌,对她的贴身丫头馨儿也是这样教导的,昨儿人太多,她才半会儿没顾得上,这就出了岔子。
“馨儿这会儿光会哭,估计是吓着了,啥也没说。”小来绞着帕子回答。
“三爷,织坊你帮我盯着会儿,我去去就来。”郭嬷嬷挂念谭子佩,又不放心织坊,遂有些为难地说。
“行,你去吧,二小姐要紧。”慕锦成摆摆手。
郭嬷嬷屈身行了礼,带着小来匆匆走了。
一时间,女孩子们俱都茫然地站了下来,对于突然的变故,她们三五成群地窃窃私语,慕锦成转头看了眼宝应。
“大家好好学,晚上加菜!”宝应向前走了三步,咳了几声,亮了嗓子说道。
“哦!”女孩子们一下子欢呼起来。
宝应转头看自个的爷,却见他翻了个白眼。
难道说错了?宝应心里没底,又补了一句:“你们学不会,郭嬷嬷明儿肯定拿针扎你们!”
“嘶!”满屋子都是吸气的声音。
看着女孩子们都老实回去练习,宝应一时觉得自个实在太聪明了,他转身回到慕锦成身旁,挺了挺腰杆,感觉自个没给慕家,以及自个的爷丢脸。
慕锦成无精打采地歪在椅子上,目光空洞,不知看着哪里,神思不属。
他惯是这样的,宝应半点法子也没有,只将茶水备好,又拿出扇子给他扇风纳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