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上午,没有人能顺利完成缫丝,这样的结果本在郭嬷嬷的预料之中,她也不生气,只打发女孩子们去吃饭。
郭嬷嬷虽是谭子衿指派的管事,但慕锦成到底是主子,他来了,郭嬷嬷便不好在里间吃饭,而是客气地将地儿让给了他,还让厨房的婆子做了一桌子鸡鸭鱼肉。
慕锦成看着那些油腻腻的菜就不想吃,扒了两口白米饭就放下了筷子。
“爷,你没胃口啊?”宝应在一旁小心地问。
“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粥或小菜之类。”慕锦成挥挥手。
过了会儿,宝应端了碟咸萝卜条来,慕锦成尝了一口,就全吐出来了,这哪是萝卜条,分明就是一根盐疙瘩,齁死人了。
“昨儿的糕点可还有?我吃点那个吧。”慕锦成用茶水漱了口,拧眉问。
慕锦成对饭食不满意,又没有他想吃的,厨房的婆子哪里担待得起,赶忙去找郭嬷嬷。
郭嬷嬷踩着小碎步,急急地进来道:“三爷见谅,昨儿用的糕点都是丰之斋的,天儿这么热,剩下的全派给丫头们分了,你要吃,我这就叫人买去。”
慕锦成的胃口刁钻是有底气的,慕家外有南苍县数一数二的三生酒楼,府内的菜肴更是精益求精,至于老太太和夫人的小厨房就更不要说了,天上飞的,水里游的,龙肝凤髓,只要想得出,便能吃得到。
织坊里几个粗鄙婆子做的菜,寻常人吃着觉得味道还过得去,可遇着他这种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贵公子,简直如同猪食一般无法下咽。
“算了,太麻烦了。”慕锦成抿唇拒绝了。
郭嬷嬷只得无奈地退了出去。
慕锦成有些想念顾青竹做的菜,无论是在昌隆吃的鸡笋菜,还是她专为他做的面条和蛇宴,乃至在老君山被迫吃的窝头咸菜,这会儿想起来,都是回味无穷。
“爷,你不吃饭可不行,下午熬不住!”宝应见他痴痴呆呆地发愣,着急地说。
“谁说不吃了,把那现煮的茶拿来。”慕锦成指指矮几上的茶壶。
他倒了些茶水泡饭,囫囵吃了一碗,桌上的菜,他都打发宝应吃了,免得郭嬷嬷见了又要唠叨。
慕锦成是临时来的,这会儿大中午的也没处安置他,郭嬷嬷磨磨蹭蹭进来问:“三爷,您这会儿回府里去吗?”
“算了,一来一回怪折腾人的,我就待在这儿吧。”慕锦成想都没想地说。
“那……那老婆子给你腾屋子去。”他的回答让郭嬷嬷很意外。
坊间盛传他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败家子,今儿看着不像啊。
“我瞧着院里空房子挺多的,随便给我找一间屋就好,别叨扰你了。”慕锦成站起来说。
“那就西边第一间,那里敞亮通风。”郭嬷嬷说着,转身找贴身丫头:“小来,快帮三爷收拾房间。”
“嬷嬷,我哪敢麻烦你的丫头,还是让她早些伺候你歇着吧,下午还有的忙呢,我在外头随便找个人做事就行。”慕锦成说着转身出屋。
“青竹,青竹,你别走,你给三爷把屋子收拾收拾。”跟在后头的郭嬷嬷扫了眼外头的女孩子,叫住了正要带着妹妹离开的顾青竹。
郭嬷嬷在内院里见识过太多不择手段上位的人,这些女孩子中,她最信任顾青竹,像彭珍珠贾敏之流,天生就是偷爬男主子床的贱婢,她是不会让她们有丝毫靠近慕锦成机会的,免得到时万一出了什么丑事,丢了大小姐和德兴的体面。
而顾青竹本是想早些避出去的,可现如今偏不能如愿,只得低声应下。
饭厅里的女孩子全都看着顾青竹,有羡慕,有嫉妒,更有眼刀恨不能将她凌迟。
唯有慕锦成一瞬间心花怒放。
每个房间的被褥都是事先置办好的,顾青竹将崭新的被褥枕头,摊晒在天井正午暴烈的阳光下,又打了水将简单的家具擦拭了一遍。
“顾青竹,你昨儿见着我,跟见了鬼似的,瞎跑什么?”慕锦成舒服地瘫在椅子上问。
顾青竹仿佛没听见,只埋头干活。
“顾青竹,你可真狠心,昨儿只打发青英送一碟糕点,连壶茶都没有,差点没噎死我!”慕锦成坐起来,幽怨地说。
顾青竹找了扫把来扫地,依然不搭理他。
“顾青竹,我和你说话呢,你聋了!”慕锦成腾地站起来,面有愠色地堵在顾青竹面前嚷嚷。
“你的救命之恩,我说过谢谢了,咱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别在外面说我们认识。”顾青竹拄着扫把,冷冷地说。
“你……你够冷血,我……堂堂七尺……不,八尺男儿,就这么让你觉得丢人么!”慕锦成脖颈处,青筋爆起,突突地跳。
“对,你这个幼稚鬼,就是让人瞧不上!”说完,顾青竹提着扫把就走。
“顾青竹,你……”慕锦成一时语塞,他几何时被人这样藐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