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应赶忙掏出帕子擦拭桌椅,却什么都没擦掉。
“公子是头回来吧,小店开了小二十年了,这些桌椅板凳,都被食客摸光滑了,并不是脏。”丁氏见此,笑眯眯地说。
“你还吃不吃面了?快坐下吧,别丢人了!”顾青竹蹙眉,指了指旁边的长凳。
慕锦成撩起松翠色长衫坐下,他今儿穿的是水烟罗,垂坠的面料在膝上一漾,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起细小的涟漪,泛着粼粼的波光。
“你们吃点啥?”丁氏在围裙上擦着手问。
“你这儿都有哪些好吃的?”慕锦成双手搭在膝上说。
“要说好吃的,还真不少,像全家福、丸子面、鸡丝面、三鲜面、如意饺子、鸡汁馄饨、大肉包……”丁氏掰着手指,如数家珍。
“要不,我们每样来一点?”慕锦成一时难以选择,拧眉问。
“婶子做生意实诚,一碗面就能吃得饱饱的,你每样都要,不是浪费粮食嘛。”顾青竹横了他一眼,当真是膏梁纨袴,一点不知穷日子的艰难。
“这会儿没客人,我每样给你们做一小份尝尝,幸好你今儿来了,若迟些日子,面馆只怕已经易主了。”丁氏笑道,眼角的皱纹交错如沟壑一般。
“你这里市口不错,又有积年的老客照顾,不应该经营不下去呀。”慕锦成环顾四周道。
“我这里生意还是不错的,只因去年儿子盖了房子,又娶上媳妇,再过一两个月就要生孙儿了,家里又有几亩田地,儿子一个人忙不开,就想着叫我将面馆赁出去,回乡含饴弄孙,也能帮衬他们一二。”一脸期待憧憬的丁氏说着,将事先炒好的几样小菜拨了三四小碟端上桌。
“婶子已经找好接手的东家了?”顾青竹有些不舍,这几年她都习惯到这里买馒头了。
“还没呢,我就是想着面馆不要改弦更张,日后老主顾来了,还有个盼头,我年纪大了,儿子又不想进城来,日后肯定做不成了,所以,只想找个愿意接手面馆的,价钱低点不要紧,若是不会做面食,我也可以教,但现在能吃苦的后生少了,到今儿也没寻着人。”丁氏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去厨房做面了。
“顾青竹,你面做得那么好吃,想不想盘下这家店?”慕锦成探头低声问。
“我……我哪能和婶子的手艺比!”顾青竹面上微红,继而又说,“我家里还有茶园桑园要照顾,怎能长期留在这里?”
“真没眼光,你瞧着老板娘经营这么小一个店,就在乡下置办了田地,又盖房子又娶媳妇的,肯定比你伺候山林赚的钱多。”慕锦成撇撇嘴,搛了块咸萝卜吃,又嘟囔一句,“小菜也没你做的好吃。”
“你别乱说话,盘这家店,没个五六十两银子,想都不要想!”顾青竹瞪了他一眼,嫌他多事。
“钱算什么,哪怕一百两,我也拿得出呀,只是我以后要吃霸王餐,光吃不给钱的那种。”慕锦成笑嘻嘻地说。
“青天白日的,做什么大头梦!”顾青竹扭头不理他。
有钱了不起,又不是你自个挣的!
说笑着,丁氏就将几种面每样都端了一小碗上来,四人分着吃了,顾青英虽眼馋,但没有顾青竹的允许,她只能老老实实吃三鲜面,慕锦成原想把肉丸搛给她吃,却被顾青竹一筷子打掉了,汤水溅了他一脸,引得青英咯咯地笑。
吃了面,自然是宝应付了账,他惦记马车,先走了,顾青竹想早些回工坊,遂牵着妹妹离开,慕锦成不知在后面磨磨蹭蹭做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提着衣角追上来。
“咱们这一路披荆斩棘,纵马狂奔,好歹也算是共患难过的,你这会儿一点不讲义气,都不等我!”慕锦成抱怨道。
“我们哪知道你刚才做什么去了,难道让我们傻等?”顾青竹挑眉反驳,嘴角分明噙着狡黠的笑。
“走了,走了。”慕锦成大步流星,故意几步越过她们,走到前面去了。
“阿姐,快追!”青英张开双臂,着急地说。
“姐背你。”顾青竹蹲下身子。
顾青英像个灵活的小猴子,三两下就爬上顾青竹的背,搂住了她的脖子,顾青竹紧赶几步,就和慕锦成肩并肩,当然,某人是故意等她的。
三人笑闹着,刚走到巷子口,就见宝应正和县衙的几个衙役争吵。
“怎么回事啊,这是慕三爷的马车,你们也要扣!”宝应额头上青筋暴起。
“宝爷,有人到衙门告状,说有人当街抢马,闹市狂奔,践踏货物无数,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为首的瘦衙役显然认得宝应,有些为难地说。
“咦,那个呆头鹅,我给了他银子,还把马拴在德兴,他不去取,反倒有闲工夫到衙门里告我的状?”慕锦成眯着凤眼道。
“是呀,三爷说得没错,他就是个死犟的人,非立等着你去赔不是,你看……”瘦衙役抿唇小心翼翼地说。
“我若不去,我那清正廉明的姐夫是不是要到慕府拿人?”慕锦成叹了口气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