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暗含惊喜的醇厚男声从门口传来。
顾青竹只觉身后一暗,她转头回望,高大的男人将半扇门的阳光都遮住了,深蓝锦衣泛着熠熠的光,如同被镀了一圈光晕。
方奎起身让座,玩笑道:“三爷,今儿赶巧了,青竹也是刚到,我们做了你想吃的酸汤鱼,正不正宗,这下可逮着人问了。”
慕锦成这些日子每日都到丁家面馆来,午饭时候来,晚饭前就走,比那些老客还准时,顾青山起先还问,都被他各种奇葩理由打发了。
这几日见有人做饭,便把之前顾青竹做过的菜,挨个点了,叫她们烧来吃,每次吃的不少,挑刺更多,不是太酸,就是不辣,大丫和招娣知道他的痞性,见怪不怪,由着他挑三拣四,照旧想咋烧咋烧,大不了耳朵起茧子听他唠叨,顾青竹当初怎么做的,顾青竹做的味道如何如何,等等不一而足。
刚才慕锦成还没进门,掸眼就看见顾青竹的背影,他心里一直以来的挂念,一下子就跑得无影无踪,可真当了她的面,不知不觉,他又端起了架子,径直越过她,走到空位坐下,也不招呼旁人,伸筷子就搛鱼吃。
“今儿倒是酸味足了。”慕锦成装模作样地说。
大丫和招娣挤眉弄眼,掩嘴偷笑,明明还是上次一样的做法,这位爷是怎么吃出不一样的。
顾青竹也想搛一块鱼片吃,好巧不巧的,慕锦成的筷子也伸过来,一下子夹住了她的筷子头,顾青竹一惊,本能地撤出筷子,慕锦成也慌了,力气一下子用大了,酸汤鱼的汁水飞溅而出,他的前襟沾了十多点油渍。
“哎呀,等我找帕子来擦!”大丫丢下筷子,跑去厨房。
慕锦成拈起前襟皱眉,这件暗纹锦衣,料子是苏杭那边新出的,最重要的是,这是他母亲今年刚给他做的,卢氏宝贝这个儿子,长到了二十岁,每年还坚持给他做四季衣裳,从不假手于人,身边的丫头婆子连碰一下都不让,这才第一天穿,就弄脏了,慕锦成有些头疼怎么交代。
等大丫拧了帕子来,油渍早被面料吸附了,慕锦成擦了几下,衣裳湿了,可油点还在,他又用力擦了擦,几乎把面料摩擦起毛了,也没有去掉半点油污。
“要不,我们帮你洗洗?”招娣咬唇,小心翼翼地低声道。
慕锦成想着,这事只能找右玉,他的服饰打理都是她,遂顺嘴道:“算了,我回去让家里丫头洗。”
顾青竹一听这话,火气腾腾上来,刚才若不是他夹了她的筷子,也不会出这事,遂语气不佳地说:“招娣,理他作甚,难不成还要作践自个当丫头!”
慕锦成没想明白哪里又得罪这位姑奶奶,不满地说:“你胡说什么,我几时这样讲了?”
“不过一件衣裳,我们难道还不如一个丫头洗得干净!”顾青竹瞪圆了杏眼,气恼道。
慕锦成呛声:“我这不是怕你们麻烦嘛,再说……”幸而他警醒,一把扼住了话头,若他敢说,她们不会洗这种名贵的衣料,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出去,顾青竹一定会气得当场跟他翻脸。
“再说什么?”顾青竹拧眉追问。
大丫赶忙扯了扯顾青竹的衣角,息事宁人地打圆场道:“别吵了,吃饭吧。”
招娣赶忙给两人各搛了些菜,笑着说:“难得咱们今儿人聚齐了,别为一丁点小事闹不愉快。”
顾青竹低头吃饭,慕锦成看着她发顶上的光圈苦笑了一下,这丫头眼里不揉沙子的火爆脾气,当真是招惹不得的。
吃了饭,几人闲坐,顾青竹拿出新制的茶给每人泡了一杯。
顾青山等人没见过这般新奇的喝茶法子,纷纷尝了尝,较之蒸青茶末熬煮的茶,无论茶色还是茶味都不可同日而语,泡出的茶,颜色更清亮明艳,滋味更纯粹甘爽,最重要的是,这种喝茶的法子,只要热水冲泡即可,比煮茶省时省力得多。
“这茶果然好,明年春上若是卖这个,还不把东市其他人家的茶都比下去了呀。”顾青山连连点头道。
眉开眼笑的方奎接着说:“我在东市卖馄饨的时候,听那些个外地客商说,每年春上清明前后,东市要举办品茶大会,夺魁的可做贡茶呢,若是青竹的茶能夺魁,咱们顾家坳可就发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