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竹静静地坐在一旁,面含微笑,看他们一家子欢声笑语,其乐融融,这样的可亲的祖母是她想都想不到的。
“傻笑什么,你冷不冷?祖母让给你的!”慕锦成将一个天青色海纹锦缎包裹的小手炉塞到她手上。
顾青竹微微摇摇头,双手握紧手炉,热烘烘的暖意遍流全身。
众人又坐了会儿,寇氏乏了,扶着琳琅回松鹤院歇午觉,东府的一众婆子还有十多件大小内宅的事情,等着当家主母拿主意,故而卢氏嘱咐了几句,匆匆回去,蔡氏跟着一并走了,罗霜降惦记三生酒楼冬日新推的药膳售卖行情,也急着出门,剩下几位小辈出了风园,各自作别散去。
慕锦成心情好,打发右玉和春莺将赏赐和新折的红梅送回榕华院,他带着顾青竹四处逛逛,西府人口少,许是府邸续造的缘故,房舍虽不多,却占地很广,各处花木新植,冬日萧索,不甚繁盛。
雪霁初晴,阳光遍洒,两人踩着雪径,慢慢各处走走,每到一处,丫头婆子都停下来行礼,顾青竹耳尖,偶尔听到一句半句闲话。
无外乎说她是山里来的乡下姑娘,一夜之间,飞上枝头做凤凰。
也有人讲她样貌不出众,面皮也不白,却偏得了面容俊俏的三爷宠爱。
走到一处僻静处,慕锦成忍不住笑道:“顾青竹,你瞧,你嫁我,可是得了太大的便宜呢。”
顾青竹觉得他幼稚得如同三岁小儿,翻个白眼道:“怎么说,你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怎这般没脸没皮!”
“你认为的正经公子都该是我二哥那样的?”慕锦成挑眉。
适才在屋里,她看见慕明成的惊喜,可没逃过他的眼睛,这会儿,他莫名有些酸了。
顾青竹没听出他话里的别扭,点点头道:“二爷是正人君子,待人温和,对我这样的做茶小散户都十分关照,自然得人尊重!”
慕锦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认识他二十年了,还要你来提点他的好!”
慕明成自小早慧,又肯用功,过了十岁,除了上私学,就跟着慕绍堂,在议事厅旁听各家掌柜议事,待到十一岁,他对粮行要不要跟风涨价,第一次开口谈自己的想法,条理清晰,有理有据,一时语惊四座,慕绍堂采纳了他的意见,当年粮行的利润一下子涨了三成。
而他十二岁那年,智斗钱有财,一举买下翠屏镇最好的茶山,送给卢氏做生辰礼物,一时间,在南苍县商界崭露头角,大放异彩,而后几年,陆陆续续又做了数笔大买卖,三生二爷的名声越发响亮。
如此聪明果敢的人,偏还生得一等一的好容貌,更兼性子沉稳持重,又有一份人人艳慕的良缘,这简直是得了老天爷格外的眷顾。
同是慕绍堂的儿子,慕锦成与慕明成几乎是天壤之别,他顽劣异常,闯过的祸事不胜枚举,坊间人提到纨绔慕锦成总是摇头,私底下只说慕家一子极慧一子极愚,将来不知是福是祸。
这些闲言碎语,慕锦成听得太多,大多一笑了之,如今听了顾青竹说这话,心里极不受用,一时恼了。
顾青竹被他的喜怒无常弄得一头雾水,两人一路行来,本还算和睦,这会儿见他说些闲话也要翻脸,她可没心情看他脸色奉陪。
她懒怠理他,径直提起裙子大步走了,她原先在仆人面前,还顾及些,装做小步轻移,可那样走,实在累得慌,远没有这般爽快。
“你到哪里去!”慕锦成气得甩手。
这事原不该是自个生气吗?这丫头倒先跑了,算怎么回事!
顾青竹只当听不见,几乎小跑着往前冲,慕锦成怕她在府里迷路,赶忙去追,可出了垂花门,是一片小竹园,仆人们大概忘记扫这里了,遍地的雪被踩得一片狼藉,慕锦成只得撩袍去竹林去寻人。
猫腰躲在菱形花窗下的顾青竹,见慕锦成上了当,她拍拍身上的雪,反向走了。
对一直住在空旷大山里的顾青竹来说,府邸里的道路实在太复杂了,曲里拐弯,四通八达,她已经绕了两次回到同一处了。
幸好周遭的仆人来来往往,一直走动着,要不然他们看见她在周围转悠,可得奇怪了。
正当她再次张望,该往哪里去的时候,一个阴影罩住了她,随之而来的是和煦的男声:“怎么你一个人在这里,锦成呢?”
顾青竹抬头,见是慕明成,赶忙屈身行礼:“二爷。”
“父亲让我来请二叔过府,远远望着像你,遂过来看看,锦成也太大意了,成亲第一天就敢让你一个人出门,好歹也该叫个丫头跟着。”慕明成看了眼顾青竹,浅笑道。
“我闲着,不惯在屋里,就出来走走,不晓得这里这般大,一时……”顾青竹急中生智扯了个慌。
她总不好说,她和慕锦成为着他吵架,自个赌气迷路了。
“你从这里往东北角去,约莫一刻钟就到你们的榕华院了,二叔府里不比东府院落多,还是比较容易找的,你日后熟悉就好了。”慕明成细心地给她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