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身影摇曳不定,冷酷道:“你们都是死士,感情这东西最要不得,无用还会丧命,他若被俘,自会自我了断,不过是具尸体,寻与不寻有何区别?”
窗外,月冷风住,内外无声,死一般静寂。
次日,太阳破云跃出,天色越来越明盛,白亮的光透过窗幔缝隙,投进屋里,顾青竹见慕锦成终于安静了,用手试试他的额头,熬过最初的几个时辰,刚才的热度下去了些,她心里亦随之安定了。
昨儿闹了大半夜,还伤了慕锦成,韩守义特意嘱咐茶工迟两个时辰开工,故而,这会儿,外间才有了说话走动的声音。
顾青竹收拾妥当,出来道:“春莺,爷先前起了热,但这会儿已经退了,一会儿谭先生来瞧,你如实说,我赶着去炒茶房,爷还没醒,你片刻都不能离了这屋,知道吗?”
“少夫人放心,奴婢肯定做到。”春莺将早饭摆在桌上,关切道,“您吃点再去吧,爷伤着,您不能再累垮了。”
“好。”顾青竹坐在桌边。
血糯粥,温牛乳,红豆卷,水晶饺,都是平日里蕤华院常备的,可今日吃着,味如嚼蜡。
顾青竹恍然想到,她自嫁到慕家,还是第一次独自一人吃早饭,心中针扎般的痛,她草草吃了一点,便去了炒茶房。
慕锦成受伤是后来之事,救火的茶工并不知晓,他们见如常巡视的顾青竹面色不佳,只当是昨夜受惊没睡好,并不十分在意,照旧忙忙碌碌地干活。
谭立德亲自送了鲜叶来,又给慕锦成瞧了瞧,连连点头:“到底是年轻人,身体好,扛过了夜里的热,以后慢慢养着就是了。”
他刚走,卢氏便和罗霜降来了,同来的除了她们随身的丫头,还有左云。
卢氏一见睡在床上,苍白着脸色的慕锦成,立时忍不住哭了:“我的儿!”
“大嫂,锦成吉人天相,春莺刚才说,谭先生都断他无事了,你就别太伤心了。”罗霜降连忙低声劝。
她面上强装镇静,心里又如何不惊,前世种种,越来越多的出现在她的梦里,她几次都被魇住了,得亏慕绍台就睡在她旁边,连抱带亲,才将她安抚下来。
如今见慕锦成如此,正一步步走到那个梦的深渊里去,她怕,却无法说出来。
“我这儿子,打小就三灾五难的,都是那张床护着,如今才来这里几天,就伤成这样,我如何能不伤心。”卢氏拈着帕子抹眼泪。
屋里亮了许多,人来人往的,慕锦成迷迷瞪瞪醒了:“娘,我没事了,过两天又是您生龙活虎的儿子。”
“我把你吵醒了?”卢氏坐到床边小杌子上,紧张地问。
“我只是……饿了。”慕锦成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没有看见顾青竹,一时有些失望。
“少夫人去炒茶房了,她叫我留了粥给爷。”春莺上前道。
卢氏瞪了她一眼,气恼道:“三爷伤着,光吃粥怎么行!我熬了参鸡汤,快盛来,给他趁热喝一点。”
慕锦成抬了抬左手,笑道:“娘,我饿极了,先吃碗粥垫垫,再喝汤不迟。”
“好,就依你。”卢氏向来对慕锦成没辙的,更何况他伤着,这会儿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血糯粥不冷不热,慕锦成半靠在床栏上,自个端着,几口就吞了,好似真饿极了,害得卢氏连声说:“你慢点,慢点。”
参鸡汤有些烫,慕锦成只让搁在桌上晾着,并不要丫头伺候。
“我的儿,你怎么把自个弄成这样,宝兴呢,他不是该保护你的吗?”卢氏心疼儿子,忍不住问。
“我让他留在茶行了,当下,还是贡茶重要。”慕锦成轻轻浅浅地说。
在他心里,比贡茶更重要的,是顾青竹,熊吉轻功了得,逃跑没问题,但若真遇着硬茬,还得宝兴这种碾压式的骇人力量,他带人追敌,但不会留她孤身涉险。
“在娘心里,什么都比得了你!”卢氏说着,又伤心了。
慕绍堂正跨进门来,闻言,喝了一声:“糊涂,妇人之见!”
慕锦成出生时,天降祥瑞,慕家老夫人夫人将他当个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硬是将他养成了一个混不吝的霸王。
这些年,慕绍堂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十多年都扳不正,这会儿好不容易上进了,他那里容得卢氏如此胡言乱语。
卢氏一见他,立时收了声,矮身行礼,罗霜降亦见了礼。
“锦成如今大了,以后这种不顶事的话,自个想想就是了,他是个男人,将来是要撑门抵户的,你难道要溺爱他一辈子,将来等咱们死了,他又该怎么活呢!”慕绍堂冷着脸道。
“爹,娘只是心疼我罢了,至于其他的事,轻重缓急,我心里自有分寸。”慕锦成忍不住为卢氏辩白一句。
闻言,慕绍堂面色缓了缓,接着说:“知道就好,现下你只管安心养伤,你父亲已经派了薛宁带人来守卫茶行,以后这里苍蝇也难飞进一个。”
“既然如此,这里条件简陋,不适合养病,锦成,你不如跟娘回家,再说,那张床对你痊愈也有好处。”卢氏赶忙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