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上,山峦连绵,郁郁葱葱,有太阳从东方喷薄而出,彩霞漫天,鸟雀飞翔,远处则有广阔的水面,波光粼粼,船帆点点。
不得不说,这整张画,虽寥寥数笔,却气势磅礴,让人看着心潮澎湃。
两人进来的时候,慕绍堂正盯着画出神。
“爹!”两人齐唤。
慕绍堂回身坐下,望了他们一眼道:“今儿有什么事?”
两人将白天的事细细说了,慕绍堂把玩桌上羊脂白玉的镇纸,想了想道:“肖夫人不愧是金家嫡女,一点点风吹草动就已经嗅到了危险,你们上次去,她大概就已经知道出事了。”
慕锦成根本不相信:“这怎么可能呢,若她当真这般厉害,聚宝那时何至于差点被人挤兑到差点倒闭?”
慕绍堂抬眼,不看他,反而望了眼顾青竹:“金玉藻是金家嫡长女,十几年完全是按大户人家当家主母培养的,因着出了意外,她才下嫁肖添寿,为了维护男人的颜面,她甘愿在内宅相夫教子,将身家都托付于他。
而今,肖添寿不在了,她自然要张开原本收敛的翅膀,就说当时,若你们没有碰巧相助,单凭肖骏送来了那两份谢礼,聚宝也不会真的倒闭,遑论其他。”
慕锦成吸了口气,金玉藻看着真的是极淡的人,宛如秋日蒹葭,苍茫而悠远,如今想来,这份淡泊没有背后的强大,是装不出来的。
顾青竹更关心眼下,她蹙眉问:“肖夫人既已知道,旁人是不是也会跟着晓得了?”
慕绍堂淡定道:“金管家既然能给你送信,就不会对外吐一个字,他对慕家没有恶意,若是有人第一个爆出这件事,那么他就很可能与陷害慕家有关,故而,现在就是谁预先知道了,大抵也不敢对外讲,只等着邸报或者风雅集出消息了。”
他的话,再次刷新慕锦成认知,他很惊讶老爹知道风雅集,他惯是清冷严肃的人,怎么可能会关注一本讲八卦,说绯闻的册子,莫不是他都看过?
慕绍堂没有理会他眼中的惊讶之色,思考起另一件事:“肖骏信上说,礼部查验茶叶不过关,这不过关,不外乎两种可能,一是数量不够,二是品质不够。可这两种都不可能啊,为怕茶叶有损耗,我还特意让明成每包都多放了一两半两的,至于品质,能赢斗茶大会,又能评选中的,岂能有差?”
顾青竹无言地摇摇头,她也想不明白,她在金福走后,将所有的事都理了一遍,根本没发现哪里会出岔子。
“我们装车的时候,都是好好的,可贡茶在茶马司摆了一晚上,而且这一路上,是不是也有可能被动了手脚,我们无心那里斗得过有意!”慕锦成想问题向来天马行空,他的猜测格外大胆。
“这……”慕绍堂心里跳了一下。
若说贡茶有问题,茶马司是主管进贡的衙门,怎么可能免责?
“丁永道最近在干什么?”他突然想起来问。
慕锦成摇摇头:“没见着人,也没听他们说起,前几日大雨,冲垮了几处村庄城镇,姐夫带人下去赈灾,就连宁江城的衙门都忙起来了,何况是他呢。”
慕绍堂想来想去,没头绪,遂道:“还是等永年的确切消息吧,按理,他也该来消息了。”
隔日一早,慕绍堂没有等到熊永年的信,反而是杨广儒来了。
他似乎有些激动,跨过门槛时,踉跄了一下,幸而慕绍堂一把扶住了。
“这是怎么了?”慕绍堂微微拧眉。
“金……金家,今儿送来了二十万两现银!”杨广儒咽了口口水,他是唯一知道慕明成出事的外人,也是他亲自在悄悄兑换真金白银,故而,他十分惊诧,以为走漏了消息。
“没错,金家已经知道消息了,你也别紧张,他既然将入股股本兑成现银给我,就算是帮我了,这可比分我多少利钱都顶用!”慕绍堂给他倒了一杯茶。
如果慕明成的事情一旦坐实,慕家的生意将一落千丈,三生钱庄必将会被疯狂挤兑,到时,除了现银,还有什么可以挽救?
慕绍堂攥了攥了拳头,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事定案!
杨广儒松了口气,点头道:“如此说来,金家倒是知恩图报。”
两人又说会儿话,杨广儒就离开了。
慕绍堂在屋里待得气闷,遂准备去松芝院看望母亲,他一路想心事,却不知顺路绕到了浣纱院,原本焦黑的屋子院落都拆了,改成了一个花园,工匠们正忙着造亭子,院里那些丫头婆子也不知打发到哪里去了。
正午的阳光热辣辣投射下来,怔怔发愣的慕绍堂似乎一点也没有感觉到炙热。
他眯着眼睛,有些恍惚,这里到底是住着陪她一起长大的浣娘,还是一个酷似浣娘的女人?
庆丰脚步匆匆赶来,他附耳低语:“熊管家来信了!”
慕绍堂顿时清醒,扭头就走,半点没有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