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坤坐在大案后,拧着两道稀松的眉毛,猛拍惊堂木:“你们进来可不是看他死没死的,有何说的,赶快讲,不要耽搁本官审案!”
顾青竹起身道:“金银既是我的,还请让我看一看确认一下。”
林坤两眼一翻,蔑视道:“哼,赃款早已封存,哪是你想看就能看的!”
顾青竹冷声回怼:“这两箱金银是我的御赐之物,林知府是真不知道,还是存心想对皇上大不敬?”
她的话比冬日的冰雪冷,比捕快腰间的刀锋利,林坤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他完全没想到,这乡下来的丫头竟然拿皇家压制他!
林坤强吞一口气道:“来人,将苏瑾受贿金银拿出来!”
很快,几个衙役就将两个一大一小的箱子搬了出来。
顾青竹认得箱子上的独特花纹,纵使在土里埋了几个月,满是泥污,她还是一眼确认了那个箱子。
她抬手就将装银子的箱子打开,里面整齐地码着银锭,白花花的,泛着晃人眼的光。
顾青竹凭记忆拿开一块银锭,底下是同样的崭新银锭,她又拿出一个,露出来的,依然没有变化,当她想要拿第三个的时候,只听啪地一声脆响。
接着,她听见林坤气急败坏的声音:“大胆刁妇,假借查看证据,耽误时间!”
顾青竹不急不躁,屈膝行礼:“林知府容禀,民妇当初得了封赏,可是用过一块银子的,在聚宝钱庄存钱的时候,并没有一千两,但肖掌柜看中了这两个箱子,添了寻常银锭进去,补齐了一千两的数额,如今那块不一样的银锭怎么不见了?”
林坤一愣,他挖出这两个所谓的证据,根本没有打开细看过,哪知还有这么一段隐情。
他脑筋急转,辩解道:“这还不简单,苏瑾有俸禄,替换一块官银不是很正常吗?”
顾青竹沉下脸,言辞犀利,不容反驳:“林知府休要混淆视听,皇上御赐之物,都出自内务府,哪怕是银子,下面的落款怎会和户部的俸禄一样?不要说苏县令没有,就是被你们判定行贿的梁捕头也不会有!这一点,你作为朝廷命官,怎会不知道!”
林坤被逼进了死胡同,只得抽出一张白签,猛扔在地上:“去,查!”
几个衙役将整箱银子都翻看了一遍,一水的内务府督造官银,连一点细微的差别都找不出来!
听了衙役的回禀,林坤脸色青白交加,对顾青竹恨声道:“你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你说肖添寿补了普通银锭,可有人可以证明?”
顾青竹嘴角划过一丝似有似无的笑:“当然有,肖老板和梁捕头都在。”
“他们一个死了,一个畏罪潜逃,你用他们作证,分明是戏耍本官!”林坤终于逮住了顾青竹的错漏,大喝道:“来人,将他们轰出去!”
顾青竹胸有成竹道:“且慢,他们是不能作证,但还有一人可以,他应该就在府衙大牢里吧。”
林坤有意让外面的人见证他的公正,遂多问一句:“谁?”
“葛五!”顾青竹语调很轻,却似炸雷。
外头站着的,大多是市井小民或小商小贩,他们茶余饭后,早私下将肖家案分析地头头是道,这会儿,听见葛五的名字,立时兴奋起来。
躁动的人群,不知在谁的带领下,齐声高呼:“葛五,葛五!”
林坤再次感受到脚疼得厉害,谁的脚能被自个搬起的石头,连砸两次?
他觉得自个简直蠢得不能再蠢,他眼珠赤红,紧盯着顾青竹,恨意满满。
这乡下丫头居然给他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无论他想不想跳,今儿被逼到这个地步,都由不得他了。
“带葛五!”林坤几乎把满口牙咬碎了。
很快,一个蓬头垢面,面容枯黄的男人被带了进来,陡然一见,顾青竹差点没认出他来。
“啪!”林坤猛拍惊堂木:“葛五,你好好看看,可认得她?”
葛五两眼无神,目光呆滞地看了看顾青竹,不知是怕的,还是傻了,一个劲儿的摇头。
顾青竹盯着他的眼睛问:“葛五,你从哪儿来的?”
男人不知所以地摇头。
“葛五,你偷了钱庄的金银?”
男人本能躲避着摇头。
“葛五,你杀了肖老板?”
男人瞪圆了眼睛摇头。
“葛五,你被梁捕头囚禁?”
男人歇斯底里地摇头。
……
顾青竹一句接着一句,葛五被她语气里的紧迫压得喘不上气来,只一味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