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溪躬身行礼,默默出去了。
慕锦成搬了张椅子,挨着书案边坐下。
他将几颗榛子放在大案上:“二哥,二叔的事有眉目了,只是,我们还需到安南走一遭。”
他话说得很轻巧,不想慕明成担心。
慕明成往后一歪,倚在椅子上道:“你现如今是慕家之主,既做了决定,来告诉我做甚!”
慕锦成摇头:“二哥,你说错了,爹早就看好你,一直将你视作慕家未来家主来培养,我明日和薛宁他们一起走,家里可就交给你了。”
慕明成冷冰冰地看着他:“你说谎话,也不带脑子,慕家百年,怎么可能让一个庶子做家主!”
“二哥,事到如今,我只能与你实话实说,我本不是这里的人,而是带着前世的记忆,从千年后的时代,意外穿越而来,我终有一天要离开,慕家只有交给你,才能传承下去。”慕锦成十分严肃道。
他的话太过震撼,比话本子上的神怪故事还离奇,慕明成怔怔地看着慕锦成,好像完全不认识他似的。
慕锦成抱着慕明成的肩膀,有力摇了摇:“二哥,你快点好起来吧,咱们就像这些榛子,聚在一起才是家,如今我陪二叔上战场,家里就需要你来支撑!爹为什么给你起名叫明成,就是因为,有了光明,才有之后的锦绣繁荣啊!
所以,无论你是怎样的出身,他都已将你视作慕家未来的领头人,他的眼光从来没有错过,你别让他在九泉之下失望!”
慕明成一时完全不能接受慕锦成的说词,他头脑一片空白,仍强辩道:“你就别在这儿胡诌骗人了,你不惜代价救二叔,难道不是想让他支持你当家主吗?
怎么,当真要上战场,就怕了,怂了?至于管家管铺子,你媳妇顾青竹有的是本事,哪里要我这个废人出面做事!”
“青竹,她到底是女子,总有不便之处,二哥,你为什么不肯信我的话!”慕锦成红着眼睛道。
“我为什么要信你?!”慕明成拧眉。
慕锦成心里,似被火烧过的草原一般,荒芜焦黑,他的苦心,慕明成到今儿,为什么还是看不见!
慕明成心里乱如一锅粥,他下了逐客令:“你走吧,我不想见你,更不想听你说这些胡话!”
“二哥,我还有一事相求。”慕锦成忍住心中悲伤,从袖中抽出一个信封,放在大案上。
慕明成的目光瞥过来,合离书三个字,好似三个炙热的火堆,灼烧了他的眼。
他偏过头道:“果然是妙机道长的徒弟,苦肉计都使上了,可惜对我没有用!”
慕锦成咬了咬后槽牙:“此去安南,山高水长,海寇入侵了上林县,比五年前的安南战事还要严重,如今要想收服失地,将敌人赶出大黎国,必然少不得恶战。
虽然我答应青竹,一定平安归来,可战场上生死难料,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我不知何时能归,亦不知是否有命归来。
昨夜,我想将这个给青竹,可她不要,我这才请二哥帮忙,若我不幸遇难,请将这个给青竹,还她自由。”
慕明成心中一凛,面上却未动,冷哼道:“这种事,不是该由母亲决定吗?找我做什么!”
慕锦成没有解释,只是起身,退后半步,恭敬行礼:“二哥,拜托了。”
外间传来谭子衿和安溪说话的声音,约莫是问慕明成喝药了没有,安溪只说自个不小心,打翻了药,正在重新熬。
谭子衿每日照顾慕明成,已经十分辛苦,慕锦成不想再给她添烦恼,便告辞离开了。
“明成哥,锦成怎么来了就走了?”谭子衿一脚跨进来。
慕明成拉开大案抽屉,一挥手,将那封和离书扫了进去。
“他整日游手好闲,谁知道又闹什么幺蛾子!”慕明成重新铺开一张宣纸,没好气地说。
谭子衿看了一眼他的脸色,低声道:“我刚从老祖宗那里知道,锦成要去从军,帮二老爷平定安南之乱,昨儿留都守备大人亲自来的,薛管家也要带着西府府兵一起去,还有……”
“这关我什么事!你这么关心,来我这里干嘛!”慕明成心里不愿接受这个事实,粗暴地打断她的话。
谭子衿咬住嘴角,不再说话,弯腰想要将地上的废纸团捡起来,却听慕明成大吼一声:“谭子衿,你还是南苍县公认的大家小姐吗?整日在我这儿当丫头,还当上瘾了?!”
闻言,谭子衿全身都僵硬了,好似在数九寒天的冰水里泡过一般,冷得她只打哆嗦,她一手捂住嘴巴,飞快地跑出了远望楼,连安溪的呼唤也听见。
风炉上还熬着药,安溪只得让长宁进来看着,她紧跟着去追谭子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