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坤心里虽恨马三宝大题小做,但却不敢再派身边的人来,只得在茶马司里挑了个顺眼的,反正当下正忙收茶,又苦又累,罪责还大,并不是什么好差事。
如此机缘之下,陆丰铭便顺理成章做了副使。
一没有人情,二没有送钱,莫名一步登天,陆丰铭很清楚,收茶的活儿不好干,做好了,是给别人仕途添彩,做不好,自个的脑袋要搬家,但他还是极认真细致地去做了。
顾青竹带人去交茶的时候,正遇见他在收茶场子上,看着差人们过秤记账,两人并没有说话,只彼此笑了下,算是打过招呼。
熊永年上前交割所有事项,多少亩茶山,共交多少茶,交什么茶,一一说清楚了,差人逐一登记在册,而后是过秤,顾青竹特意嘱咐多放了些,分量是足够的。
熊永年看着过秤,顾青竹则退到旁边廊房的檐下等待。
“慕少夫人。”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顾青竹转身回眸,笑着说:“原来是谢小姐,你也来交茶吗?”
“是呀,这天气虽入了秋,可还是有些热。”谢莹走近了几步,于她站在一起避日头。
之前云初有意散布顾青竹是马三宝义女的消息,加之陆新北添油加醋的渲染,市井中人俱都相信了他们的关系,反倒不知道谢莹的真实身份。
此时两人立于一处,旁人看着只当是相熟的夫人小姐闲话,打发等待的无聊时间。
“义父那边可有消息?”顾青竹低声问。
谢莹望着外头搬茶的家仆道:“听说两天前已经到了安南,约莫正和各路将士会合,安营扎寨,休整布防。”
顾青竹一时不知是该安心,还是该担心,咬咬嘴角道:“我有好些日子没收到消息了,没想到居然已经到了。”
谢莹望了她一眼说:“两军交战,寻常书信已经不能传递了,我得的是守备府亲卫的消息,你也不要太过担心,我若有重大消息,一定会通知你的。”
“那便多谢了。”顾青竹勉力笑了笑。
谢莹眉眼上扬,弯了嘴角:“与我客气什么,不要说,你的药方救了我的腿,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就是义父,他老人家走的时候,还叫我尽力照顾你,若是遇着大事,我府上的亲卫全数调给你用。”
“不用,不用,现下的宁江城还算太平,我不过开家小茶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顾青竹笑着摆摆手。
“谢小姐好,少夫人,我们的茶叶交割清楚了。”熊永年手里拿着一张凭据,走过来道。
“那我先走一步。”顾青竹与谢莹告辞。
交一趟茶用了半日,这会儿去茶馆显然太迟了,顾青竹决定回山庄,要让二百多人一起学习炒茶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且交过茶后,可供练手的鲜叶就不多了,她得先和老任头商量下,免得到时忙乱出错,白浪费了茶叶。
主仆几人赶着马车走到鸡冠子山,停下来,稍作休息,一口水还没咽下去,却见一匹马飞奔而来,熊永年猛地冲到顾青竹前面,一把将她护在身后,摆出迎战的架势。
马上之人一见他们,立时勒住缰绳,焦急道:“青竹,你可回来了,快点回山庄,二夫人要生了!”
见来人是莫天林,熊永年收了势,让到一边,有些不喜他的惊慌失措:“紧张什么,顾先生这几日一直住在山庄上,且还请了你们寨子里的稳婆,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
莫天林抹了抹头上的汗:“不是啊,义父说二夫人胎位不正,孩子生不下来,稳婆已没辙了,叫我赶快来找你!”
“那还等什么!你下来,我骑马回去!”顾青竹一把将莫天林拉了下来,自个翻身上马,调转马车,纵马而去。
“哎呀,你小心点!”莫天林见她猛踢马腹,担心得大叫。
然而,顾青竹完全听不见他的声音,只管催着马,一路跑回山庄。
顾青竹在山口下了马,提着裙子一路狂奔,像一阵风似的卷进了罗霜降的屋子。
小客厅里坐着捻佛珠的寇氏和一脸焦急的卢氏,顾青竹忙整理衣裙上前行礼。
“免了吧,快去看看你二婶。”卢氏看了她一眼,难得对她鬓散花坠没有多说什么。
顾青竹在外间仔细洗了手,才推门进去。
屋里一股子新鲜血腥气,顾世同背身站在窗边,低声问:“有没有正过来?”
床边一个妇人,满手血污,几乎要哭了:“没有,顾先生!”
“婶子,我来吧。”顾青竹快步走过去。
“青竹!”听见女儿的声音,顾世同欣喜地唤了一声。
“爹,你说我做!”顾青竹脱掉沾了灰尘的外衫,爬上床,又对罗霜降道,“罗姨,你放心,咱们一定能将小弟平安生下来!”
“我信你!”罗霜降满头满脸都是汗,连头发都汗湿了。
她面色苍白,目光却十分坚定。
顾青竹没做过稳婆,却常给羊接生,又懂医术,她在顾世同的指导下,慢慢在罗霜降高耸的腹部按摩,一点点调整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