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过去一个时辰,顾青竹半点不敢懈怠,头上的汗珠顺着鬓角滚落。
随着又一波阵痛袭来,罗霜降用力抓着身下的被褥痛呼。
跪在她身边的顾青竹惊喜道:“我看见他的头了,罗姨,再加把劲儿!”
听见这话,顾世同方敢撩起袖子擦汗,他从没这样紧张过,连腿都站麻了。
半盏茶后,随着一声强有力的哭声,一个男婴降临在青竹山庄。
稳婆和秋雁将孩子擦洗干净,放在罗霜降的身边,琳琅赶忙出去报信。
最高兴的当数寇氏,小儿子终于有后了,她朝着慈恩寺的方向,连念了几声,菩萨保佑!
顾世同抬脚正要出门,只听罗霜降微弱地说:“谢谢先生。”
“都是将军洪福齐天,我给夫人开几副药,好生养着,小公子还需夫人喂养。”顾世同行了一个礼,便出去了。
“我终于有孩子了!”罗霜降转头看顾青竹,欢喜地流泪。
“罗姨,月子里,不可以哭的,你歇会儿吧。”顾青竹在盆里洗手,招呼秋雁给罗霜降换被褥。
秋雁将所有的都换了,又伺候她换了衣裳,喝了药后,累极了的罗霜降,沉沉睡去。
几千里外,慕绍台正在紧锣密鼓地和谋士们讨论攻城计划,在大黎军队赶来的十多天里,海寇联合南蛮几国,已经连克信安陇素两县,与上林形成互为犄角的局势。
大黎军队无论攻打哪个县城,其他两县的援兵都能在一个时辰内赶到,如此一来,这场仗比原先设想的要难打得多。
裴应都仍然还是这次征南的大统帅,他见慕绍台迟迟没有动静,已经派人来催了两次,且限定他们必须在两日内攻城。
慕绍台一筹莫展,当下盲目攻城,无异于是送上门的肉馅,海寇里外夹击,慕家军的兄弟必然死伤惨重,可不攻城,他就要面临不执行军令的指责,他本就是戴罪之身,如何能经得起裴应都避重就轻的告状!
“若想强攻,单靠慕家军是万万不行的。”薛宁看着桌上简陋的沙盘道。
慕绍台纠结地摇摇头:“蓝将军手下全是水兵,陆上战斗,讨不到便宜,而裴应都怎么可能让他的嫡系来做攻城的炮灰!”
“那这么说,还得要用飞鹰营的人。”薛宁猛拍了下桌子。
“你去把锦成和满仓找来。”慕绍台挥挥手。
薛宁立时去了。
慕绍台捂住胸口起身,走到帐篷外,他刚才心口莫名一痛,不是旧毒复发的哪种疼,而是心疼,他的霜儿现在还好吗?他们的小孩是不是已经来到这个世间?
罗霜降睡得昏天黑地,直到身旁的孩子哼哼唧唧地哭了,她才睁开眼。
秋雁有些愧疚道:“夫人,山庄上找不到奶娘,只能您自己喂了。”
“把他抱给我吧,我行的。”罗霜降半倚在床栏上。
怀里初生的小婴孩,眉眼像极了慕绍台,罗霜降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脸上漾着温柔的光。
顾青竹特意送了一碗鱼汤来,山里泉水冷,鱼长不大,但熬出的鱼汤却雪白浓稠,鲜香扑鼻。
“罗姨,小弟真乖。”小娃娃吃饱了就睡,顾青竹接过来抱着。
“你这么喜欢小孩,该早要一个的。”罗霜降喝了口鱼汤,又怕这话勾了顾青竹伤心,忙又改口道,“你们年轻,将来要多生几个才好。”
顾青竹面上一红,将小娃娃放在床上,有些害羞道:“我还有事呢,先走了。”
罗霜降笑着看她逃似的离开,慢慢将鱼汤喝了。
慕家添丁,母子平安,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这会儿,虽不能像以往那样红包雪片似地撒,但吃一顿管饱的肉菜还是能做到的。
寇氏高兴,让熊永年当天下午就去采买糖果喜糕和半边猪肉。
糖果和喜糕是给山庄上的孩子和老人们的,半边猪肉则交给厨房,张一刀的厨刀十分锋利,猪肉很快骨肉分离,斩切成各种形状。
炖煮烧炒,灶火欢快地跳跃,厨房弥漫出令人垂涎的香气,小孩子最开心,跟过年似的到处奔跑。
在这一天,众人不仅庆祝慕家二房后继有人,还筹划了炒青技艺第一次大范围教授的开始。
第二天,顾青竹开始正式教炒茶,山庄上本有十五个熟练的炒茶工,经过和老任头商量,决定每人带十个新手,余下的都归顾青竹教。
茶山上送了三千斤鲜叶,顾青竹从最基本的拣茶教起,从去除老叶,虫叶和茶梗,再到杀青、揉捻、烘干,她这次将整个制茶工艺全部一次性传授了。
之前三道工序是分开教了,当时是怕茶工被钱家掳了去受苦,而今钱家覆灭了,按照与其他几家的约定,炒茶技艺迟早要公布与众,她索性先教会家里这些茶工。
明年三季茶,收益多寡,可就看他们今时学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