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竹点点头:“谢谢任叔,明儿的鲜叶,叶大有梗,只怕得超过万斤,还需大家再辛苦一次,今儿做完这些,都早点休息吧。”
顾青竹有孕的事,老任头不知道,但他见顾世同住在茶香院里,心里难免有些担心她是不是病了。
这会儿,见她已在这里大半日了,急急催道:“东家,你回去歇着,我在这里盯着,一会儿再将干茶交给熊管家入库就完事了。”
春莺一直陪在旁边,见老任头这样说,立时接话道:“少夫人,咱们走吧,再不回去,亲家老爷该生气了。”
见茶工们做得得心应手,顾青竹只得说:“好好好,这就回。”
果不出春莺所料,顾世同生气了,他生气的方式就是将自个的东西都打包好,堆在顾青竹回来必经的前厅。
他的竹编医箱用了许多年,黄澄澄的竹篾各处都被磨得油光铮亮,顾青竹一眼就认了出来,她探头望了望,并没有见到人,她蹑手蹑脚地进去,还在桌上发现一个装衣服的包袱。
“快把我的药端来!”顾青竹坐在桌边,朝春莺猛挥手。
春莺急急跑进后厨,熬药的罐子焐在暖焐子里,她探手摸摸,还热着,忙将药汁倒了出来。
当顾青竹咕咚咕咚仰头喝药汁的时候,顾世同跨了进来,顾青竹听出了他的脚步声,她眼珠转了转,放下碗时,脸已皱成苦瓜。
“春莺,这药好苦啊!”顾青竹摆出一副可怜无助的模样。
“亲家老爷,少夫人的药为啥这么苦?”春莺被赶鸭子上架,只得陪着演戏。
在所有有顾青竹的选择里,春莺向来不辨对错,只选择支持顾青竹,今儿,就算是顾世同,也是一样的。
顾世同气哼哼道:“不苦能是药吗?她整日不着调,不把自个身子当回事,连带着把你也教坏了,还和她一个鼻孔出气!”
“爹,我身子好着呢,你别自个吓自个。”顾青竹嘿嘿陪笑道。
“你是双身子的人,等有事还得了,等锦成回来,拿啥交代!”顾世同肃着脸,拍手道。
顾青竹低垂着脑袋,咬唇不语。
见她怏怏的,顾世同又怕勾了她伤心,遂缓了语气道:“行了,你歇着吧,我得回顾家坳去了。”
“爹,你为啥走嘛,这里住着不好?”顾青竹心里发酸,眼眶也发酸。
“你自认身子好,我在这里也没啥大用场,再说,现在进了秋季,山里好些人的老毛病又该犯了,我不得十里八乡转转啊。”顾世同说着,就要拿包袱。
顾青竹抱着他的胳膊摇了摇:“老爹,我错了还不行嘛,我明儿听你话,哪儿也不去,你留下来呗。”
顾世同拉住她的胳膊,又细细给她把了一次脉:“你是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吗?我刚才回来的时候,正听茶工们说,明日还要送来上万斤的鲜叶,到时,你真能坐得住,躺得下?你呀,还要打算骗我到几时?”
“我没有,没有骗你呀。”顾青竹急急地辩解,“我只是看着,指挥指挥,绝对动口不动手的。”
顾世同微叹了口气道:“若当真叫你不制茶,恐怕比登天还难呢,与其我在这里看着着急,还不如眼不见为净,我刚才诊过脉,你身体底子好,又是初期没啥反应,只要真如你说的,凡事不亲力亲为,便无大碍。”
顾青竹有些不舍得:“爹,你还是要走啊?”
“你知道,我是待不住的人,咱这大山里,求医问药太难了,我得时不时去看看那些老病患,给他们送药,否则,他们连门都出不来,只能在家忍着伤痛,这多可怜啊。”顾世同将包袱背在身上,冲女儿笑笑。
顾青竹知道留不住,只得让右玉去找莫天林,坚持让他送顾世同回顾家坳去。
第二日,一万多斤鲜叶源源不断运来,炒茶房里炉灶洗刷一新,众人再次热火朝天地从挑拣鲜叶干起。
杀青揉捻都是茶工常干的,只是这次鲜叶大,在揉捻时要多费力气和时间,因为是新的制茶法子,老任头第一个试制。
他揉捻的时候,顾青竹一直在旁观看,时不时检查揉捻后茶汁沁出情况,因不是自己上手,难免多耗费些时间,但还是很快找到了窍门,众人干活立时顺手起来。
昨日,莫天林承诺义父要照顾好顾青竹,今天见运来这么多鲜叶,赶忙带着人来帮忙。
顾世同说的话对青竹多少起了作用,她当真只是动嘴,她指挥莫天林将茶房揉捻好的毛茶,堆在通风避光的主屋旁边的厢房里,每个茶堆三尺高,用湿布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