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复杂呢,就是说这番薯从选种开始就要仔细,番薯收获之后要仔细留种,凡是有烂眼或是挖伤的皆不可留,否则一个冬天下来整窖薯种就会全部烂光。到了春天播种之后,更是要仔细,从种栽、壅节、移插、剪藤,这些程序皆不可少,否则必定会烂根致使前功尽弃。”陈经纶一脸郑重的解释道。
“果然是细微之处见本领,今日真是大长见识。”李廷栋听完不禁感慨道。
“不过这些法子光口说可不行,口口相传极引起误传,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所以将这些种植之法仔细归纳,形成一套完整的标准这才是推广的关键。”李廷栋知道古人一向是重经验而轻数据,很多所谓的秘方古法都是口口相传,因为没有一个数据标准,导致遗失在历史的长河里。
“大人倒是与徐阁老想到一起去了,徐阁老在试种番薯之时,将番薯从留种到收获共归纳为八个步骤,每个步骤都留有详实的标准,并配以图画。”陈经纶说完从身后的书箱内掏出一本书呈给李廷栋。
李廷栋接过一看发现这书不是印刷而成,乃是手抄本,翻开之后略略看了一下不禁又惊又喜,惊的是原来我华夏大地不是没有科学严谨的智者,最起码这徐光启就是一个,喜的是这书里面详细记种当今大明基本上所有作物的种植和养护乃至收获之法。
“如此奇书为何没有印刷发行,让天下的官员们都看看?”李廷栋不禁追问到。
“此书还未完成徐阁老就奉旨进京,而没过几年就在京去世,所以这书的出版也就一拖再拖,我这也是当年留下的手抄本。”陈经纶不无遗憾的说道。
“那倒真是可惜了。”李廷栋也是一阵唏嘘,若此书能早十年发行天下,恐怕可以改变许多事情,唏嘘之后对陈经纶说道:“陈公子能来淮北当是我淮北百姓之福啊,推广番薯种植一事呢就拜托你了,当然为了方便行事,我给你挂个户科主事的衔,凡我淮北农政,你皆可过问,如何?”
这个世道找几个读书人不难,可像陈经纶这样的既能读书认字也有动手能力的技术性人才可是太稀罕了,有几个读书人愿意成天和番薯水稻打交道?
当然李廷栋只知此人技术可以,但脾气秉性还没有深入了解,所以李廷栋只说可以过问,但不能做主,最终拍板的还是自己。
“属下愿听大人差遣。”陈经纶原本以为此次淮北之行又会如往常一样无功而返,没想到这年轻的李廷栋竟然这么有魄力,一上来连官职都给了,当即答应道。
注:关于番薯等外来物种的种植,根据现在留下的史料记载,是由福建海商于万历年间从吕宋带回,引进回来之后在福建等地种植。可是很遗憾番薯并没有一下子迅速的在大明各地广为流传,当时人们的想法还是认为番薯从热带地区引进,在大明的北方各地根本无法成活。
事情在天启四年迎来了转机,明末最牛的科学家徐光启因为反抗魏忠贤,于天启四年回到松江老家赋闲,有感于番薯的高产特意从闽南找来薯种,并在松江老家开始番薯的试种。经过多次失败终于摸索出一套较为成功的种植方法,并撰写甘薯疏,在这期间徐光启不光关心番薯的种植,更是对当时大明所有的农业作物种植作了一次归纳指导,徐光启将这些心得和技术汇编成册,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农政全书》。
崇祯元年,徐光启获得起复,重新赴北京担任礼部侍郎,尔后是升任尚书,主要工作室主持历法的修订,很可惜徐光启没有利用其强大的政治力量以国家层面来推动番薯等外来物种的传播,番薯等外来物种的种植面积依旧有限,没有引进到当时最缺粮最缺水的西北腹地。
大明末年,西北百姓因为缺粮纷纷揭竿而起,但到了清朝初年仿佛西北的局势一下子就安稳了,明亡清兴短短十几年,恐怕老天爷不会对满清这么友好,看到满清入主中原后立即结束了所谓的小冰河时期的气候环境。
后来我查了一下,相比于大明朝廷对这几样外来物种的佛系,大清朝廷对番薯玉米等几样外来物种的推广可谓不遗余力,康熙和乾隆多次下诏书要求各地督抚大力推广番薯和玉米这几样作物,可以说这已经上升到了国家战略的高度。是否有这种可能,正是番薯等外来物种的种植,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整个国家的粮食压力,百姓们有粮吃还造个屁的反。
当然明亡清兴不是简简单单靠几个番薯玉米说得清的,历史不容假设但可以想象,若是番薯玉米等外来物种能早十年在大明大范围种植,是否会对历史产生不一样的影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