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止不住的发抖。

他本能地觉得，跟前那个人可能不信他。所以才会用如此接近咄咄逼人的态度来问他，或者说，是审讯他。

小二有点委屈，委屈上头，就有点想哭。

鼻尖发酸的很。

他忍着呢。

忍着的时候，听到跟前的那个人再次出身说话：“你抬起头来，看我。”

小二连忙眨眨眼，把眼眶里一点的眼泪给挤没了，才抬起头去瞧那个人。

他怯生生的，对眼上了那个说话的。

一下就带了。

他连委屈也忘了，害怕也忘了，浑身抖着，然后发着呆。一张嘴半张着半天都没合上。看着样子还有蠢。

谁看这张脸不会犯蠢呢？

这可是一张美人面。眼前这个人，五官精致，眼眸含情，还有一张丹色的唇。若是单看眼睛或者唇，定然会以为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

幸亏，他生的身材高大，又有一双剑眉，加上他冷淡的神情，消磨了不少那张美人面带来的精致感。

可是即便如此。

这也是客栈中看遍人来人往的小二不曾见过的美人。小二吃惊的张大嘴。差点哈喇子就要下来了。

他没顾上哈喇子，自然也没顾上赵小楼那道打量的目光。

赵小楼和刘捕头对视了一眼，心中落了个定向：这个小二虽然有些啰嗦，到底也没有说谎。

他说推开门就看到血迹......

“当时......那房中在你推开门之前的房中......”赵小楼在小二面前踱步了一个来回，缓了一下声音，再问他，“房中是亮着蜡烛，还是燃着油灯？”

小二一愣，这种细节他如何记得住，他刚刚想要含糊摸一个选项蒙一回，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听到刘捕头的声音提醒：“不记得就不记得，切不可撒谎。”

刘捕头的声音就跟他那个人的做派一样，醒目，掷地有声。

小二被砸下来的嗓门给吓了一跳，立刻道：“这个......我不记得了。”

刘捕头点头。

现场是蜡烛。等刘捕头到了现场，那蜡烛早就凝成了蜡油了，连蜡油都凉透了。旁边还有一盏油灯，油灯上有灰，连灯芯都没有。

赵小楼继续问他：“那你当时听到第一声姑娘的尖叫，上去询问的时候，屋中有没有灯光？”

小二想了想：“有的吧？”

他居然不能确定了。

刘捕头又说：“案发现场的那个房间，位于二楼的最近的一处。如果你往上送水，看房中亮灯猜测客人是否入睡，那么你上楼之后，第一个看到的应该是亮着灯的案发现场的房间，你要第一个询问的，也是那件房间。而你没有，你是在询问旁的屋子客人的时候听到声音才上前查问的......是不是？”

小二听得有点糊涂，又隐约觉得有点道理。

就含糊点点头。

刘捕头又讲：“你刚刚说，你上前去询问有无异常，是听到了屋内有不止一人的脚步声，却没有提到身影......若是那个时候屋里有亮烛光，比如有影子投在位于走廊的窗前。可是你没提。所以你再好好想一想，安屋子里，是否有亮着灯？”

“.......”小二想，都这样说了，当然是没有啊！

于是小二说道：“没有！”

他大声讲，还抬头，勇敢对上了刘捕头和那个赵小楼的美人面。

赵小楼依旧冷着一张脸。他看一眼刘捕头，似乎要把发言权交给他的意思，然后他就踱步，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刘捕头继续发言：“如果屋中没有亮灯......你，或者说，那些同样听到惊呼声而感慨凑热闹的客人，是如何一眼就看到屋中的凶案现场的？”

小二这下结巴了起来。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说书的讲过的那个自相矛盾的人，在人群包围中，用自己的矛刺自己的盾，他满头大汗，想必那个故事里的人也是这个样子。

小二结结巴巴讲：“没，没看到尸体......一开始没看到尸体的！是血迹！一开始看到了血迹！”

“好，是血迹。”刘捕头点头，顺着小二的话讲，“那姑娘是被命中胸前和脖颈，大量出血死的，那种伤到动脉的血，喷涌速度极快，出的血的颜色也是红色。但是汇集在一起，流淌到地上，渗透了二楼的地板，那颜色会更深，在夜黑风高的晚上，没有蜡烛，那间房间也没有对着街景，也不存在月光，而且赶到的时候，屋子窗户都是紧闭的......你是如何，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到了血迹的？”

小二傻眼了。

他这下终于算是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

“差爷，差爷是怀疑......怀疑我？”

刘捕头的脸上没什么变化。

也不说话。

无形中的施压甚至比言行逼供更加能够令人发疯。小二眼看就要当场疯了。

一边美人脸的赵小楼开口：“真的是你第一个赶到凶案现场的？真的又是你一个看到血迹的吗？”

小二循声看去，却发现自己看不清那张刚刚令自己目瞪口呆的美人脸了，他这才发现自己哭了，他觉得丢脸，连忙用袖子抹了一把泪，抽搭搭说：“我当时想着敲门来着......结果门就本来就是松掩的，那个门的门栓本来就有问题，开关门要好大力气，原本住店的客人抱怨好久，我本来也想着抽空去找个木匠捣鼓一下，结果家里事情多，就给忘了.......”

可是小二忘不了当时在他推动下，那扇门吱呀一下应声开启的场面。

那屋里乌漆嘛黑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小二无端觉得有点发冷。不知道是不是冬风起了的缘故。他的手心还带着一点水壶传给他的热气。他就用那手心去贴自己的耳朵，想暖和点，也想安心点。

那间房门槛挺高，要大抬脚下去。他就往里走。刚刚要抬脚来着，就听到身后有动静出来，就是刚刚他送热水的客人，客人打开了走廊的窗户，探头出来：“吵什么？大半夜，睡不睡觉？”

那客人这句话是纯粹的抱怨，抱怨完了又朝着小二后头看：“你也是来看热闹啊？”

不知道是的了什么消息，那刚刚大概只想抱怨一下就关窗睡觉的客人也来了兴致，窗户都没关就绕门出了来。往这走。

一边走一边讲：“看什么看什么，让我看看.......”

小二这才发现这瞧热闹的不止他一个，他身后早过来一个，此刻正往里伸长脖子瞄，不光如此，一只脚还踏了进去。

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