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是真的挺无语的。
小二回忆到这里,说:“那个客人,长得挺斯文的......看着很好讲话的样子,白面,清俊,看着是个读书人,挺有钱样子的读书人。谁知道这么好事和八卦。比我还爱瞧热闹。”
那个爱看热闹的斯文人不光爱看热闹,眼睛还尖,小二还尚且犹豫要不要先敲门打个招呼一番,那个斯文的客人就用手里的扇子敲打敲打小二的胳膊,引他看桌子方向的地面:“那,那是什么啊?水盆打翻了?”
小二当时听到水盆打翻,其实是叫苦的,不但叫苦,还骂了一句。
他不敢讲。
但是当时,他确实抱怨来着。
这件客房虽然宽大,看着也挺贵,可是不光是门栓不好,地板还在之前漏了一个洞,就是那桌子的位置。掌柜的嫌弃大修要费钱,就吩咐买了块便宜的毯子给遮掩了起来。那毯子便宜,薄,一杯茶的水渍还能护得住,可是如果是一盆水,必然要漏到底下,打湿正下方的柴房里的柴火。
而且那隐约看着,水渍不小的样子,不管是打湿了地毯,还有一部分已经流了出来,浸润了地板。
小二心里还在骂娘呢,那个好事的,眼睛很尖的斯文的客人又察觉了不对:“等下,那好像不是水啊......看着样子不对.......”
他这么一说,本来跟在后头张望的那个抱怨的客官就忍不住了,他干脆上前去看,结果刚刚走到桌子旁边,扑通一下就摔了个屁股墩。
他愣了好一会,静止了好一会,才赶忙爬起来往外爬逃。
真的是爬逃。
说的不好听,叫‘连滚带爬’。
那个客人一边连滚带爬,一边叫:“死人啦!死人啦!”
这就是从开始,到发现尸体的过程。
.......
赵小楼沉默一会,问刘捕头:“那个客人找到了吗?”
刘捕头点头:“吓得不轻,嚷着要退房来着,死活不肯住死了人的客栈。府衙给他收拾了一间后院的厢房,派了人安置了。”
赵小楼问:“那位客人什么身份?”
刘捕头说:“就是个路过的商人。他每年都来,收梨膏糖的。从本地收了梨膏糖,再带到金陵和淮城去卖。”
赵小楼说:“每年都来?”
刘捕头点头:“每年都来的。衙门里守城门的老差有认得到他的。”
赵小楼又问:“那另外一个呢?”
刘捕头愣了:“什么另外一个?发现尸体,正面看到尸体的,只有那个客人和这个小二。没别人。”
“不是,”赵小楼说,“另外那个人才是关键。”
这下刘捕头和小二一起愣住了。
他们俩听到赵小楼说:“给我找到另外那个人,那个眼见第一个看到黑暗中有不正常水渍的人,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小二身后,并且把那个客人引过来发现尸体的人,那个,发现水渍其实不对劲的人.......把那个人给我找出来。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赵小楼这话是对着刘捕头说的。
他说完,交代完,又扭头对着小二讲:“如果我没猜错,告诉你那个死者李奇奇是浔阳知州的千金小姐的,也是那位客人吧?那个长得斯文,又很有好奇心的客人。”
小二又呆住了,这下他真的不是为了赵小楼的美人面了。
他点点头。
确实。
在等待官差到来的时候,那个发现尸体的客人闹腾的厉害,他是行商的,最信这些,他觉得晦气,觉得要倒霉,他需要上个香,去庙里供点香油钱,甚至需要摘点柚子叶洗个澡......反正怎么样都好,就是不要留在这个客栈。
小二好歹有点见识。
那掌柜的也赶来了。掌柜的更有见识。一边忙不迭大力关上了那件案发现场房间的门,一边安抚那个闹腾的客人,说免去房钱,说到时候给找柚子叶,还说这里菩萨灵验云云,说破天,就是不许客人离开。
笑话,重要人证呢。
不光是那个客人发抖。
小二也发抖。
小二死活说:“刚刚还有声音的,刚刚,那个姑娘叫了一声,尖叫!”
对面都是闻声赶来的客人,有的穿戴整齐,有的披衣起来。面面相觑。
小二咬牙切齿,说:“那个,那个客人也出声了!怎么就没了呢!我刚刚还听到了!”
小二咬牙切齿:“他讲了!刚刚出声,我就进去了,他叫李奇奇!估计在叫那个姑娘,我就紧跟着就过去。这么就没人了呢?”
客人见他神神叨叨的,看他跟个神经病似的,也不知道怎么说。就跟个一脸凝重看猴的观众一样。
那个一脸斯文的,好奇心重的客人出声:“李奇奇?”
终于有人搭理。小二忙不迭点头:“对,我听得分明!就是这个音......”
“那可不妙......”长着赵公明脸的斯文客人皱眉,还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停顿了一下,引得包括小二在内的都瞅他。
客人似乎被看得有点不安,被一个性急的催一句。
才讲:“李奇奇这个名字......更浔阳知州的千金小姐一个名字.......”
当时不光是小二,连周围客人包括安抚那个跳脚掌柜都倒抽了一口气。
那个客人似乎也跟着抽气,说:“而且那个浔阳知州的千金小姐,年岁也是对上的......那位浔阳知州的小姐,今年十四岁。长得皮肤很白,唇色淡。反正很漂亮......”
皮肤白?是挺白的?血色都没了,当然是白的。
唇色淡?当然。血色都没了,当然淡。
十四岁?那死去的姑娘,似乎也是对得上的。
身后传来一声扑通。掌柜的摔了个屁股墩。
掌柜的脸色苍白,唇色发淡:“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小二也脸色苍白,唇色发淡:“完了完了,这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