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丁是状元郎。
出身白丁的状元郎二十有九。
真正寒窗苦读多年才换来一朝金榜题名。
那个时候,二十九岁的状元郎和十五岁的方易一同骑马游街。即便是心中无限自醒,也还是难保意难平。
状元当然也不会有什么高官权贵来说媒保亲。
状元家中早就有了妻房。不光是有了妻房,连带儿女都有了一双。
状元上有老,下有小。
女儿九岁,小儿五岁。
那新晋的状元府人还打趣。若是有个缘分,探花郎还能做她的女婿。
可落得个痛快数落。
那探花郎什么家世,什么门第,什么身份?
虽然不和皇室攀亲,但是那说出去,都是在说方氏高洁,不屑皇室姻缘。
连皇室姻缘都不屑的方家,一个乡野庸妇,以为当了状元夫人,穿了一身锦缎绸服,就看不到满手老茧满面尘灰了?
状元到底还是沉住气。在方易告辞之后才开骂的。
那既然都被数落成乡野庸妇了,那妻子也抹开了脸。
指着鼻子骂的状元郎:“你是瞧不起自己还是瞧不起我?穿了一身的官袍才几天?就瞧着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你一个当初穷秀才,去吃个酒都舍不得叫盘肉的货色,若不是我村里哪个肯上你家的花轿?还给你生了一对儿女?现在你是出头了,是不是就觉得我们配不上你?你也不脱了靴子瞧瞧,你那蹄子上的脚皮还厚地可以光脚下田呢!”
那状元郎被如此的一通数落。
当然面子上抹不开。
更何况状元妻房自有惯了在田间嚷话,嗓门脆亮的很,一个吵嘴下去,街坊邻里都听得到。
恩赐的院落是大,可是架得住那嗓门的亮?
于是一起撕破脸,吵了一夜。
状元郎要脸皮,吵不过,说了一句‘俗不可耐’,拂袖去了书房安睡。
睡了不到一个时辰,丫头撞翻了水盆跌跌撞撞进来,脸色白的如见了死人。
确实是见了死人。
丫头结巴:“夫人.......夫人把自己吊死了!”
状元妻直挺挺吊在房梁上的,身子早凉透了,僵硬,直挺,舌头伸出来老长,眼睛快要鼓出来眼眶外面去。随着大门开启,风吹进来,就那样在房梁上微微的打着转的在晃动。
状元郎冲进来一瞧,正好对上了妻房那如青蛙一样鼓出来的眼神。
当场吓得腿软坐到了门槛上。
状元当时念头第一个,便就是仕途不保。
这仕途如何保?
南齐婚嫁条例中。有七出,也有三不去。
“七出”指的是:不顺父母,无子,淫,妒,有恶疾,多言,盗窃。
此七条出自汉代《大戴礼记》。
状元妻子,说到底,也就是犯了‘口多言’这一条。可是这不算是顶天的罪过。且又不曾在外人面前口多言,因为当时方易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在意的神情。
“三不去”包括:有所娶无所归,与更三年丧,前贫贱后富贵。
尤其最后一条。
先贫贱,后富贵。
正中状元郎软肋。
状元郎无论如何,不可能休妻。他就算是再嫌弃妻子,再看不上妻子的庸俗,不堪,小气上不得台面。他也不可能休妻。
除非不要仕途。
而如今,他逼死发妻,不保的可能不仅仅是仕途二字了。
被参上一本,流放都是轻的,小命或许更不保。
这样一番言论想下来,状元郎险些尿了裤子。
.......
最后没有流放,也不曾小命不保。
仕途不可再光明灿烂。到底也能偏安一隅做个七品县令。
也对亏了方易的求亲。
方家在朝堂地位举足轻重,重臣都好卖方易一个面子。于是也跟着附和。
当时陛下便借着这个顺水人情,说道一通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的言语。驱除了状元郎出金陵。让他远远离开,去一处小城做个七品县令。
......
你看着律法严苛至此。一个状元郎都可以轻松被一脚踢下顶峰。
一个白丁出身的穷书生,如何能够高攀上宰相千金?
容小龙不服气,觉得这事情完全没有什么令人心服口服的。
“倘若.......那状元郎当时年轻,有......有探花郎的年纪,和方大人你的脸?”
方易容色倾城,这一点容小龙是知道的。而见过方易的人都说,长得和方易最像的应该是方卿诚。也就等于,方卿和的颜值在方易和方卿诚之下。
那若是两个少年同样位列三甲。方卿和做状元,方易做探花。也是说得过去的。
这样。方卿和这张脸的少年,当了状元,还没娶亲。虽然是白丁出身,也会被那高楼上的贵女一见钟情了吧?
高楼贵女投掷珍珠,却打中了一边的状元郎。捂着头瞪着小鹿一样惊慌失色的脸的状元郎偏头,正好对上了以团扇遮面的宰相千金。
哇。
一见钟情。
赶紧写进说书的故事里。
而若是在说书的润色中,这应该是个慧眼识珠的贵女下嫁寒门的感人故事。最后这状元郎定然要不负美人恩情,建功立业,令岳丈刮目相看。最后封妻荫子,风光回门。
完美结局。
可是.......这样的开始若是落到了方卿和的眼里。
就变味了。
“除非陛下赐婚......陛下金口玉言,宰相无奈之下才会成全.......”方卿和说,“否则这样们不当户不对的亲事.......最后结局,只能是宰相家为了不辱门楣,亲手掐死女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