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因车祸而离世的第二年,刚从痛苦中缓和过来的我与一位在人流稀疏之地的杂货铺老板结识了。
他的店面很是少见,刚看到它的第一眼我竟把它误认成了一户普通的人家,若不是它门旁斜放着的一块旧牌匾,被摘下来了啊,兴许还真就是一个居民房。牌匾上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幸福吉他杂货铺”。
店内的布置也很稀奇,空空的,几乎什么也没有,只有桌椅板凳和一个在墙角郁郁葱葱的树。
没错,就是树。不知哪个店家会将树栽在店里。树也好,可也需要个盆将它种上,可这树既没有盆来接住它的高大,也没有安心呆在店外的自知。这很是煞了店里的风景。
今天是四月的一天,树已长得枝繁叶茂,很是让人不舒坦。我看了许久也不知店家为何要将一棵树,种在本来就狭小的店中了。
店家就在椅子上端坐,桌前放着一把擦得崭新的白吉他。
“小伙子要点什么呀?”老板和蔼的笑着。笑得那么诚恳。
“什么也不要,我想听你唱歌”我说道。
他笑了笑,依旧那么诚恳。他手抱吉他,拨了拨弦,眼睛闭起,轻轻吸了一口气。像给每一个过路的灵魂一次清新的超度一样,他开始了。
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
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
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我把远方的远,归还草原
一个叫马头,一个叫马尾
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远方只有在死亡中凝聚野花一片
明月如镜高悬草原映照千年岁月
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只身打马过草原
…………
他的声音清扬辽源,沁人心脾。让人听了上瘾。调是他自己编的,编得流畅悠扬,很是得听。
“这是海子的《九月》吧”我问道。
“对,不过他现在应该改名叫《四月》了”他打趣道。
我笑了笑。“对了店家,你为何要在这店里种一棵树啊?”我有些好奇。
“小伙子,你不知道,我就是为了这棵树才建的这个店啊”。
…………
我当时初次来访林叶城,一路上并未有什么可看的风景,只有歪歪扭扭的树丛和杂七杂八的线缆以及每隔几秒就会出现一次电线杆。树木稀少,树叶也稀稀疏疏的,有些烦的枯黄,有些鸟热的聒噪,不停的在车窗外叽叽喳喳,可他们也许不知我在车内并不会听到他们的声音。这也许是这个名为林叶城的地方名不符实之处。
车窗外的景象连续出现,前方的道路平坦得让人觉得像是在倒退。我这两年来见到汽车就不由得害怕,他们太快了,我躲避不了。许多个日夜我都会梦到汽车。那些汽车都庞大无比。车轮仿佛史前的巨石,不断的推动向前,而忽的在顶点急速滑落回到谷底,就这样周而复始。
这些景色每处都那么寂寥,每每都泛着聊赖之感。我正不知该如何度过这样慢长的半日之时,忽的从电线杆之中“窜”出一栋小小的建筑。这栋小房子就是老板的杂货铺了。
两年前,母亲那天说要开汽车来接我。我很少见汽车,村中的人们几乎也没怎适应,那里每日来往的汽车不超过十辆,每家每户都养着驴或马用来托运与交通,因此汽车让我感到很新鲜。
我放学后一直在路口等着母亲,记得母亲早上的笑脸,我央求她给我带烧烤,她一手抓着方向盘一手换挡,脚不利索的在下方踩来踩去,汽车开动了,妈妈点点头,笑着离开了。我看到身旁的学生一个个背着书包离开。夕阳下了,晚风吹拂起来,天空无云,远边的山上氤氲的雾气也早已消散。他们的脸上有些带着喜悦或愉快也有的有着些忧愁。他们的悲欢在我眼前一个个离去。我却依旧站在原地。看着远山与夕阳,心中平静而又时起波澜,像小石子落入水中,击起小小的波纹,而远处看水面依旧平静。随着一声声汽车的喇叭声接连响着,我始终也未见到母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