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嗓子哑了,眼泪也快要流完了。
他穿好喜服,唤来一直在门外等着的福泉内监给我送来一碗避子汤,看着我一滴不剩的喝下去,用手掌拍了拍我的脸,对我说:“你早该这样听话。”
我全身抖得厉害,他身上的喜服在我眼中就像是一捧鲜血,连同他的话一起,让我觉得无比的恶心。
我闭上眼睛,不去看他,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才大声的哭出来。
那晚之后,我也再没有见过阿晚。
听门外看守的嬷嬷说,她被顾靳霄遣到了城外的庄子上去,没有他的吩咐,再不能回来。
我使劲的掐自己掌心的嫩肉,才没让自己晕在地上。
终究是我连累了阿晚。
如果不是因为我,阿晚不至于受这样的苦。
顾靳霄这人再禽兽,也不是一个爱随意苛待下人的主子。
他是厌恶我到了极点,才连我身边唯一一个亲近之人,都要赶走。
连着几天,我都没有进食,有人去告诉顾靳霄,回来之后,传给我我一句话:“如果想让那个丫鬟死的快点,我倒是很乐意成全。”
我强撑起来,吃了许多的东西,吃到最后,吐得不成样子,但我还是要让顾靳霄知道,我在乖乖的听话,求他放阿晚一条生路。
入夜,我的胃痛的不成样子,我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的声响,以免让外面看守的嬷嬷听去,如果顾靳霄知道了,少不得又得迁怒与阿晚。
额角上的汗几乎要将我的头发全部打湿,我就这样眼睁睁的熬了一夜,直到天微微亮了,才撑不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也不过刚是用早膳的时分,送膳食过来的婢女是个生面孔,容貌看着也就十一二岁左右,像我家中的妹妹,可是,我家中的妹妹还没活到她这个年纪,就因病而去,再没有机会长大。
而我的父母双亲,也在妹妹走后不久,一夜之间,双双离去。
从那以后,这世间就只剩下我自己。
顾靳霄在宫外建府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接我进来,那时候正是春季,海棠花开的格外明艳,我坐在树下,他央我弹琴,我如何都不想弹,他便坐在我的边上,谈了一曲《牡丹亭》
一曲终了,我也终于是哭了出来。
那些日子,所有的无奈,所有的伤心,所有的绝望,都好似被短暂隐藏了一般,由那个曲子一起留在了我的心底。
只是如今,不管我如何难过,他都不会再在乎了。
那牡丹虽好,她春归怎占得先?
而我这样的,又怎么能与那位现如今坐在主位的王妃比?
世间从来都是只看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顾靳霄也是一样。
今日的膳食味道有些不对,我不想多吃,但看到婢女的脸色,我还是将那些全都吃了下去,胃好像更加难受了,而更加难受的是心口,我抹着心口,只觉得嗓中一片辛甜,哇的一声,我就吐出来一滩血。
可是心口的疼痛还是没有缓解,那婢女走了,看守的嬷嬷好似也被支开了一般,没有人进来管我。
我躺在地上,意识渐渐的变得不清明,我的心中在想,走吧,走吧,如果能重见我的父母双亲和心爱的妹妹,也是好的。
在最后的时刻,我好像见到了一脸焦急的顾靳霄,但是在这时候我都是不信的。
顾靳霄不会见我,他不会的。
我的眼前一片黑暗,四周也都安静的吓人。
我循着一点微弱的光走,知道那白光越来越明亮,再穿过时,我见到了妹妹。
她还是如幼年的模样,穿着她最喜爱的那件衣裳,站在那里看着我,对我笑。
我看着她开心的模样,泪水渐渐模糊了眼前的视线,我想要走上前抱一抱她,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动不了。
我像是被什么东西活活捆住了一般,只被定在那个地方,只能看到妹妹,妹妹却看不见我,她还是那般无忧无虑的玩耍。
我看着,也心满意足了。
可没有多久,妹妹的身形开始慢慢不稳,出来了一个高大的男人,他手中拿着一把长刀,抵在我妹妹的身上,妹妹吓得嚎啕大哭,拼命的想要逃跑,却发现自己如何都跑不出那个圈子。
那地方就像是一个结界一般,将她困住。
那男人凶狠极了,看着我妹妹的眼神血红一片,长刀渐渐的没入妹妹的胸膛,随之而来的是一地的血迹。
我拼命的挣扎,却怎样都于事无补。
我的身子越来越疼,好像在体会妹妹所承受的所有痛苦,但怎样的痛苦都不如我懊恼的心。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见到这些?为什么让我见到了,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只能看着她承受恐惧。
我只能看着她惨死。
狠狠地,我咬住自己舌头,血立刻漫上来,让我呼吸不过来,我的唇齿间全都是鲜血的味道。
就快要窒息时,我被人掐着人中醒过来。
睁开眼,入目的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但看服饰也能看出来,这人仍是在王府做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