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翟燎和王芷兰将满桌美味佳肴摆满,夕阳已全然沉下,霞光也湮灭无迹。取而代之的,是如苏温软轻柔的夜幕,以及如玉洁白明媚的皎月。在这诗曲般的夜幕之下,衡天军众人围坐在太守府桃树旁一处圆桌前,对酒当歌,嬉笑怒骂。
不错,正是圆桌。这是周临在济北时定下的规矩,若是有朝一日衡天军得以壮大,便在大桃树下设圆桌以宴,无亲疏尊卑之分,只任人唯贤,称众人为同伴,而非部下。如今郑誉从长安带回于禁荀攸,赵瞳歌从寿春带回甘宁,衡天军人才济济,风光无限,正是动用这张圆桌的时候。
初见这圆桌时,甘宁等人还有些受宠若惊,但衡天众以及典韦之类的老同伴,一眼便看出周临的用意。大桃树在冉为的悉心照料下,花开三月仍未败。落英缤纷皓月当空,衡天军一众饮美酒,赏佳肴,热闹非凡。
酒宴之上,周采薇坐在郭嘉身边,一筷子一筷子地将菜夹到他的碗里,口中念念有词地说道:“吃这个,对你的病有好处,还有这个,能给你预防风寒。对了,这道菜是我特地拜托芷兰做的,给你养肺,多吃多吃,整盘都是你的。”
才过两三个月自由生活的郭嘉又被归来的周采薇管东管西,眼睁睁看着自己极不喜的菜肴被一次次夹进碗里,不由得皱起眉头,举起酒杯便要饮下。谁知周采薇见他如此,就想那杯中都是毒『药』一般,一把抢过来倒在邻座典韦酒杯里,叉着腰气鼓鼓地说道:“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吗,不许碰酒,一滴都不许!你不要命了吗,连大夫的话都不听,知不知道自己这身子骨有多孱弱,一阵风都会吹倒!”
“连酒都不让碰,你又不是我娘,想要我命吗……”被指指点点许久的郭嘉终于嘟哝了一句,但他言语中并无半分平日的凌厉,面对周采薇,倒像是有些委屈。见他反驳,周采薇又歇斯底里地嚷嚷道:“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我的话,你早就在太守府门口丢命了!”
“是啊,郭小哥,当初若不是采薇丫头被你压在身下,你磕在台阶上磕也磕死了。”还未等郭嘉回答,典韦横『插』一句,不怀好意地说道:“在我看啊,采薇丫头不像是你娘,倒像是你娘子。”
“谁是她娘子!”“谁要她做娘子!”两人异口同声地冲典韦大吼,在听见对方的回答后,又吼向彼此道:“你说什么!”
接连两次说出同样的话来,周采薇与郭嘉脸颊双双一红,扭过头去谁也不理。典韦见状哈哈大笑,向身边的陈流说道:“东来老弟你看,他们两个般不般配?”
“八字还没一撇呢,典老哥你少说两句,可别把好事搅黄了。”陈流轻饮一口美酒,闭目不语,像是看透了一切般通透如镜。
宴席上载歌载舞,同伴之间其乐融融,这情景无形间感染了还未从长安悲剧中缓过神来的蔡文姬。她恍惚地望着眼前一景一物,那是她从未经历,甚至从未想象过的景致,她问道:“公烈,这就是……济北吗?”
“是啊,文姬,这里就是济北。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和我的新家。”翟燎将蔡文姬揽在怀里,低声细语地回答着她的每一句话,那是只有对她才会展现的温柔模样。蔡文姬望了对自己照料无微不至的爱人一眼,说道:“公烈,我想抚琴一曲。”
蔡邕初亡,蔡文姬在灵堂前焚烧自己的古琴,幸好翟燎及时赶到,将一角烧焦的古琴救下。之后翟燎冒死为蔡邕收尸,蔡文姬深受感动,从他手中收回古琴。可她还未及给爱侣弹奏一曲,就逢长安浩劫,蔡府里发生的噩梦,让她的心灵被悲伤占据,再未拾起古琴。
然而即便如此,翟燎还是将那烧焦一端的古琴带回济北,托王昭锦修复,就是为了这一日。只是他未曾想到蔡文姬会振作得如此之快,略有些惊诧地去来古琴,交给蔡文姬。
虽然王昭锦极力将古琴修复如初,但那日在灵堂焚烧的一端,仍旧焦黑不已。蔡文姬望见古琴,不由得悲从中来,面带忧伤地说道:“都怨我一时糊涂,父亲留给我唯一一样遗物,险些被我亲手毁了。”
“过去的事都忘记吧,琴被我救了下来,你也一样。”翟燎轻轻将蔡文姬揽在怀里,说道:“我会守护好的,无论是你,还是琴,无论是你的笑容,还是你的琴音。文姬,我们两个因这张琴而相识相知。要不,咱们给琴取个名字,你看叫什么好?”
望着烧焦一端的古琴,蔡文姬若有所思,过了许久,才说道:“就叫……焦尾吧,公烈,你看如何?”
“焦尾……好啊,但凡是你取的,我都喜欢。” 翟燎说着将手按在焦尾琴一端,而蔡文姬则轻拈玉指,抚琴而奏。
一代才女的琴曲为这场酒宴平添了几分令人陶醉的气氛,但但在这片天籁里,亦有人起身离席,走向太守府角落,这人便是风姿绝伦的王芷兰。
按着暗影的规矩,陈到不会随众人上桌赴宴。即便圆桌上都是多少与他熟识的高层,他也不会破坏自己定下的原则。王芷兰知晓他的『性』子,端着菜肴找到倚靠在太守府角落一棵大树下独酌的陈到,笑说道:“我不来的话,你还要一个人喝到何时?”
“我知道你会来,所以在这等。”陈到说着轻车熟路铺一张桌布在树下,像是早就准备好一般。而王芷兰则是微笑坐下,说道:“你也没那么守规矩,当初在寿春雾网支部的时候,你不还是违背作战计策,奋不顾身来救我了么?”
“影锋无名,但王芷兰的恋人是有的,他叫做陈到。”陈到说着脸颊红了起来,低下头,言道:“唯有与你相关的任务,我想要做陈到。”
不苟言笑的影锋向来难说出如此话来,他对王芷兰的爱恋,都付诸于行动。只有这一次,他的言语让王芷兰甜在心里,她倾身向前,闭眼吻在陈到唇上。
这一吻很长很苏,宛如夜幕。
夜幕渐渐向深,有人如冉为在酒宴上卖醉,有人如于禁提早离席,亦有人悄然把可信任的友人拉到一旁,咬起耳朵来。在庭院深处的池塘边,邹瑾之听完貂蝉的诉说,惊呼道:“什么?你和清明告了白?”
“瑾之姐姐,你……小声些。”貂蝉连忙捂起邹瑾之的嘴巴,脸上充斥着少女的娇羞与对赵瞳歌的愧疚。而邹瑾之则忧心忡忡地朝圆桌那里看了看,说道:“要是让瞳歌姐知道了,你和清明都要被活活剥下半层皮来。要是让瞳歌姐发觉我知情不报,我也会死得很难看……好在不仅我会死,还有子君他们几个陪葬,不亏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