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怀里揣着地图,他抢在郭嘉前头拿出来扫了一眼,说道:“回都督,是弘农城。传闻镇守弘农的是一位李傕郭汜从西凉破格征辟的女杰,心狠手辣亦足智多谋。之前天子东归,是她据城拦路,几乎将圣驾劫下。这条险些让我们葬身火海的毒计,多半是她布的。”
“从西凉来的女杰?难道是……她?”储靖独自念叨着什么,嘴角掠过一丝唯有他自己才知晓的意味深长的微笑。他瞥了一眼面前的火海,打马转向,安之若素地说道:“换一条路走,直奔弘农去。”
所谓弘农,是一座位于长安与洛阳之间,函谷关之外的小城。铁血军自洛阳正西奔赴长安,弘农是必经之地,因此储靖所划的路线,并无半分差错。只是在这其中,亦有几分除却他自己,无人知晓的私心。
复行三两日,铁血军来到一处村落前。这座村子远看约有几百户人家,男女老少大抵会是几千。村中都是草屋木房,看起来颇为简陋贫苦。储靖不想打扰这座遗世独立的僻静村落,刚要下令绕行,谁知那村中的村民却兀自走出千来个,嘴里呼喊着留步。
面对不明来路的异乡军队,竟会兀自走过来迎接,这让储靖有几分疑『惑』。群聚的村民中走出一位三四十岁,模样干练的汉子,上前问储靖道:“请问路过的诸位军爷,可是济北来的衡天军?”
避居孤村的村民竟会认识衡天旗号,储靖心中的疑『惑』与不解愈发加深。他坐在马上,不动声『色』地说道:“我们就是衡天军,有何见教?”
“太好了,真是衡天军!”汉子一听,立刻面『露』喜『色』,他身后的村民也都欢呼雀跃。还不待储靖发问,那汉子就自己开口说道:“实不相瞒,在下是这村中的村长。俺们村子坐落在弘农城外,历来受董卓还有李傕郭汜压榨,苦不堪言。前段时日听说济北来了个衡天军,救走了天子,打退了李郭,还一路要追到长安去。村里的父老乡亲都对你们衡天军的替天行道的义举赞不绝口,想着你们要去长安,多半路过这里,早早杀鸡宰牛,在此恭候大驾。如今有幸遇上,还请将军率众在村中扎寨,敝村设宴款待,聊表心意。”
衡天军虽说不穷,但行军途中,也难有尝到荤腥的机会。一听说要杀鸡宰牛,连郑誉都忍不住腹中馋虫,一点也不稳重地说道:“好呀二哥,既然村长有此好意,不如就在这里歇一晚,也让大伙饱饱口福如何?”
储靖并不答弟弟的话,只是冷眼扫了扫眼前的村民,又扫了扫不远处的村庄。看罢自己想看的,他长叹一声,忽然厉声吼道:“都给我拿下!”
铁血都督如此决断,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好在于禁向来执事不留情面,直截了当地带着一队士卒冲过去,团团围住这群村民。与他预想不同,村民们反抗得颇为激烈,但在刀枪的威胁下,还是被于禁一个个绑了。郑誉满脸错愕,试探『性』地问道:“二哥,你这是?”
“于禁,带人进村去,搜查各家各户,将看得见的人都绑来。”储靖仍旧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不解释也不姑息。这差事若是交给太史慈,他定会据理力争,但于禁可不会多问半句,只会铁面无私地去执行军令。被绑着跪在地上村长脸上并无惧『色』,而是怒发冲冠地望向储靖,问道:“储将军,我和村人以诚相待,你若无心留下,自己领军离开就是,为何这般不讲道理?”
“我没说过自己姓储,你是如何知晓的?”储靖冷不丁的一句噎,让村长哑口无言,也让郑誉等人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储靖扫了一眼村长,又说道:“你这村子房屋都是拿枯草树木搭建的,冬漏风夏漏雨,村民却都穿得整整齐齐,让人看不出到底是穷是富,是何道理?你偌大的一座村庄,几千号人,却连半块田垄庄稼都看不见,靠吃半根树皮,拿来招待五万大军的猪马牛羊又是从何而来?”
“你这村中一众人等,有少年,有汉子,也有老人,却唯独没有半个『妇』女或孩童,你们靠什么繁衍生息,女娲造人吗?你方才向我招手,我看清你手指上老茧密布。若是拿着锄头镰刀的乡野村夫,老茧就该在手心,你的老茧却在手指,就只会是握惯了刀枪,身经百战的老兵。”
“还有你的西凉口音,再怎么掩饰,我也听得出来。”
一连串鞭辟入里的分析,将村长,乃至他身后的村民之身份拆穿道破。铁血军众人一脸震惊,而那些扮作村夫,实为兵士的汉子们,则是自感大难临头,都不言不语。过不了多时,于禁与他所带的人马又绑了千来人回来复命。于文则走到储靖面前,行礼说道:“将军,村里一千余汉子,都绑在这里。他们房屋床下藏着刀枪,锅中饭食下了蒙汗『药』,绝非善类。”
说到这里,众人才恍然大悟,这帮所谓的村民,原来是受命埋伏铁血军的敌人。想起自己方才还建议留下,郑誉就忍不住羞愧地垂下脑袋。储靖提起青龙刀,指向跪在自己脚下的假村长,问道:“说,你们是何人的部署?”
这假村长倒是块硬骨头,面对刀锋面不改『色』,扭过头去说道:“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那么多做什么?你就算破了我们这一计,到了弘农城下,也绝敌不过王太守!”
他口中的王太守,大抵就是前几日荀攸提到过,来自西凉的女杰了。储靖听到这一“王”字,嘴角又扬起一丝微笑,桀然说道:“把他们押在阵中,一同带着。全军莫要停歇,依旧前往弘农。”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了,小异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