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瞳?
乍一听来,就好像这座城,是归属于周临和赵瞳歌两人一般。但这座仍名为济北的城池,是所有衡天众,乃至整个衡天军共同的回忆。这份回忆,是不可由周临与赵瞳歌独享的。两人对视一眼,由周临向一片好意的刘协表达了这番心思。
而刘协听罢,也只是微微一笑,说道:“阿临,赵馆丞,是两位误会了。朕的意思是,阿临你是衡天之主,而赵馆丞你,则是衡天女杰的领袖。以你二人的名姓中各取其一,临瞳二字,又怎会承载不起整个衡天的回忆?”
正如刘协所言,周临与赵瞳歌两人的名姓,临瞳二字,承载着衡天众的所有回忆。周临与赵瞳歌望向刘协身后的王芷兰,见她朝自己莞尔一笑,两人双双跪下,说道:“谢陛下赐名于济北。”
回去之后,周临与赵瞳歌将济北易名的决定告知同伴。众人明白年轻帝王的一番好意,也对周临赵瞳歌两人代表着衡天军,承载着衡天之回忆这一点,并无异议。两日后,储靖等三人归来,亦欣然应允。
数日后,济北城头挂上“临瞳”的门牌,由刘协御笔亲书,镶裱金字,风光无限。城中的百姓虽受衡天恩情区区两年,但心中对他们的崇敬与爱戴却是至高无上,甚至超越汉帝刘协的。易名当日,周临与衡天众悉数到场,于凑热闹的百姓面前,各自长言一段,随后走下城楼去,欢畅宴饮,与民同乐。
自此,济北易名为临瞳,周临之临,赵瞳歌之瞳,这是他们两人的城,亦是衡天的城。
而紧接着济北易名,衡天军的离去进入了倒计时。物资公文一批一批被运往洛阳,由留驻那里的荀攸悉数接收。前往东都的必经之路,衡天军精锐沿途设防把守,并陆续迁过去了一部分百姓与朝臣。
在朝堂上提出还都后的第十五日,周临安排好了一应事宜,与刘协约定,次日一早启程。回到相府,一切都已打点妥当,唯一要做的,也只有收拾自己的行装,向生活五年的故土告别了。
说起这座相府,周临与衡天众在此,亦待过了两年光景。门前的牌匾从太守府到左将军府,再到大将军府,直至今日的相府。等到衡天军离开以后,新的临瞳太守上任,此地又要易名为太守府,时过境迁,令人喟叹。
少女的心思细腻,赵瞳歌早已收拾好了一身行装,放在了自己池前的卧房里。闲来无事,她便来到周临的屋子里,帮他打点,而作为侍女的貂蝉,自然也在。
经过一年多来彼此之间的心知肚明,周临、赵瞳歌与貂蝉的相处倒不算尴尬,而是颇有几分微妙。周临与赵瞳歌对貂蝉,是如长兄家姐般的照料,而貂蝉对两人,一个是一厢情愿不求回报的倾慕与付出,一个是一心追随暗自歉疚的崇敬与尊重。周临夹在两位少女中间,貂蝉不让他动手,赵瞳歌亦不忍貂蝉辛苦,指使着周临做东做西,着实有趣。
在将周临的行装打点罢了后,貂蝉长叹一声,眼角带着几点泪痕说道:“公子,瞳歌姐,貂蝉从长安归来的时候,曾立誓永留济北,永伴衡天。而今看来,济北已易名为临瞳,竟是连衡天也要离开这座城了。”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否则会连这『乱』世都踏不出去。”周临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说道:“况且洛阳还曾是你的家,回去也无妨,不是吗?”
“昔日义父养育之恩,自是历历如昨。”说起王允,貂蝉心中自是百感交集,她眉眼低垂,言道:“不过……洛阳并不是家,只是貂蝉出生长大的一方天地罢了。真正能被貂蝉称为家的,只有衡天一处。”
“今后衡天何在,貂蝉就何在,不离不弃,生死不渝。”
少女的话语,倒是提醒了赵瞳歌。即便明日就要离开故乡,但家人还在,能被称为家的衡天还在,一切都无甚可过哀的。她像是安抚自己,也像是安抚貂蝉地勾起她的肩膀,说道:“衡天也会始终在你身边,在这面大旗下,有我们的家啊。”
貂蝉望向身旁的赵瞳歌,又望了望站在几步外的周临,说道:“只是关于这座城的回忆,公子和瞳歌姐还有许多未曾走罢。貂蝉先告退了,公子,瞳歌姐,你们两人好好地,和济北……和临瞳道别吧。”
望着一步一步走出房间的貂蝉,周临与赵瞳歌相视一笑,携手离开相府,走向城外。
身在临瞳的最后一日,许多人去了不同的地方。譬如典韦回了空无一人的狂神部,和一群老兄弟对酒当歌,醉倒在灰尘遍布的台阶上;譬如陈到守在古堡的深处,和王芷兰静静坐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
亦譬如周临与赵瞳歌,出了城门,策绝影马来到一片枫树林前,秋风飒飒,红叶飞飘。走在这林中,一草一木都是何曾熟悉,何曾亲昵。院外庭前,被翟燎倒拔过的老树长出了新芽,踩在王昭锦设置的机关上,几坛女儿红破土而出,两年未动,已然是陈酿。乘凉的小亭下,一盘棋定格在那里,风吹雨打再未动过,那是周临与陈讽在这里下的最后一局,棋差一招,输与了自己如今的军师,那意气风发桀骜不驯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