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关前的山谷下,周临一脸惊愕地望着三弟冉为,似乎难以相信,他会为了一己之私,放走于衡天有切齿之恨,甚至曾经险些害赵瞳歌丢了『性』命的姚倾。但事实如此,冉为也唯有一脸痛惜,却并无懊悔地说道:“大哥,我为了他日能和姚倾亲手一决生死,放了他一条『性』命,请大哥责罚。”
“你……混账!”在意识到弟弟所言非虚后,周临一张脸上瞬间增添了十足的狰狞神『色』,他怒发冲冠,整个人都像是一只暴跳如雷的狮子一般,猝起一拳砸在冉为的脸上。花将军显然也没想到兄长会如此直截了当地动手,毫无防备下,被打得踉跄几步,险些跌倒在地。
在看时,冉为左腮已被周临打得鼓起一块青肿,嘴角也渗出鲜血,但他自知有错,也唯有不躲不闪,一句话也不敢说。周临朝他冲过去,作势还要再打,一旁的典韦、翟燎等人连忙去拉,七手八脚地按住了他,大哥老弟地劝和着。
周临本就在与袁术军和姚倾的苦斗下受了不轻的伤,方才一拳打在冉为脸上,动作过大,拉扯得伤口撕裂,鲜血从衣甲里缓缓渗出。他心力交瘁,急火攻心之下,竟喉头一阵腥热,“噗”得一声,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来,整个人也瘫软在地。
“大哥!”“清明!”“清明老弟!”“小临子!”一时之间,周围的同伴见到周临吐血,都围拢过来,将他扶起。连知错躲在一旁的冉为和坐观变故的孙绯衣也近前查看。在众人的注目下,周临艰难地抬起头来,斜眼望着面前的冉为,咬牙切齿地说道:“无忌,是不是我平日里待你太好,以至于有恃无恐,把你大哥我当猢狲耍?”
“大哥,我……”冉为羞愧难当地垂下头去,他想认错,却也不知从何认起,从何解释起。一旁的同伴还要再劝,却被周临抬手止言,说道:“先把陛下护送到虎牢关去,夜里中军帐内,再处置无忌。”
夜幕深沉,刚刚经历大战的衡天军驻扎于虎牢关内,将圣驾与百官亦安置于此。这一战中变故甚多,好在他们所守护的大汉天子无碍,但该有所处置的,总是不得不处置,否则在汉室眼里,说不过去。
中军帐内,寒冬腊月,周临**着上身,披一件大氅在火炉前坐着,眼睛死死凝视着外面,一言不发。帐外传来的,是刑杖一下又一下敲在皮肉上的闷响,与冉为痛苦的呻『吟』与哀嚎,让人久久不能心安。
回虎牢关安顿下来后,周临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人将冉为拖至帐外,杖责两百。这是衡天军举旗以来,周临身为首领,头一次杖责同伴,而且这次打的,还是他交杯结义的兄弟,是与他朝夕相处五年,曾在济北城门前托付生死的冉为。
一声声杖打,一声声哀嚎,起初冉为还咬牙硬撑,如今打到七八十杖,他早就熬不住疼痛,惨叫连连。但说句实在话,这一杖一杖打在冉为的身上,却也痛在衡天军的同伴,痛在衡天众,痛在周临的心头。
早在周临下令杖责的时候,众人就已经千言万语地劝了起来。但周临心意已决,不得不罚,况且冉为自己也开口,自愿领杖,以是有了中军帐里外的这一幕。责打期间,翟燎与郑誉不住地来回奔走,看冉为的伤情,看周临的脸『色』。这是他们兄弟自结义以来闹得最僵的一次,即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周临也还是怒火未消,眉头紧蹙。
“大哥,不能再打了,三哥背上全是血,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你就饶了他吧!”此番回到帐中,郑誉直接跪在了周临脚下,苦苦哀求。他方才目之所见,冉为脊背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眼睛也有些泛白,怕是真有些挺不住。储靖见状,也单膝跪地,求周临道:“大哥,闻过则已,无忌只错了这一回,还想三思,暂且饶他。”
“军令如山,我说两百杖,就是两百杖,一杖也不能少。他私纵逆贼,不处斩就已是从轻发落,他自己都不敢说什么,你们来多嘴做甚?”即便心如刀绞,周临此番也还是不打算饶过冉为,他以怒目对向劝和的每一个人,雷打不动。翟燎见状,也跪了过来,铿锵有力地说道:“大哥,你说罚三哥两百杖,他已抵受了一百。剩下这一百,我来替他受着,我皮糙肉厚打不怕,他那细皮嫩肉的,熬不住!”
说到动情处,翟燎这铁骨铮铮的汉子也忍不住流下几滴眼泪来,他不敢忤逆大哥,也看不得三哥受苦,恨不得一不做二不休,自己来承受这份苦难。储靖与郑誉见他如此,也跪在地上说道:“大哥,让我们代他受过吧!”
“那要不要我也替无忌受过,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哥?”一声震耳欲聋的暴吼,周临踉跄地站起身来,指着三位弟弟破口大骂。他满腔怒火此刻无处排解,也唯有撒在他们身上。他愤懑痛恨的不是冉为放走了姚倾,而是同伴们人人都信誓旦旦地说做一了断,到了生死抉择的时候,却都心照不宣地放走了他。
这是周临身处衡天众中,第一次感到被欺瞒,被孤立,甚至有些彷徨无助。
就在众人都不知说什么的时候,白日里也受了不轻的伤的赵瞳歌站了出来,和声细语地说道:“阿临,饶他这一回吧。无忌到底是你弟弟,杖责两百,打出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会后悔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