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姚倾,还隐约觉得这热情气氛中仍有几分不对劲,让他亦步亦趋,不敢妄下结论。
六日后的傍晚,姚倾接到斥候消息,说是黄巾余党会在这夜偷袭,人数达两千——诚然,早在十五六岁的时候,姚倾就有意识地在青兖范围内布下自己的斥候,比陈流早了足足三两年。
后来冉为推测,如今姚倾手下那支神似暗影,却几乎更甚暗影的夜蝠部队,或许就是以此为雏形的。
得到消息后,姚倾留冉为在寄住的人家里修缮飞雪枪与鬼镰,自己跑去和杨登商议对策。而他回来之后,面目凝重,神『色』冷漠,好像换了一个人似得。
“无忌,和我一起从后门出去,守着埋在村子里的火种,随时准备把那些火种点燃,引火退敌!”刚一进屋,姚倾就拉起冉为,对他如此言说。早在刚到木易村的时候,衡天弟子们就为这要冲做了万全打算。除却机关陷阱外,王昭锦还在村庄各处埋下火种,一旦刻意触发,就可将整个村庄包围在熊熊大火当中,无人可以逃脱。
如何触发火种,唯有衡天弟子们知晓,旁人有心无意,是绝对点不着的。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们与杨登约定,只有黄巾余党大军压境,无路可逃的时候,才会触犯火攻,玉石俱焚。
但如今不过两千人来犯,木易村与他们两人有充足的时间去做准备,冉为不明白,姚倾为何要以这种极端的办法来退敌,不禁问道:“等等?那火种不是留待穷途末路,玉石俱焚用的么?木易村尚还有可战之力,为何要将他们居住百年的村庄,付之一炬?”
“不这么做的话,是无法杀尽所有敌人的。”在道出这句话的时候,姚倾目光阴冷而又坚决,他一字一句地将这番话吐出来的时候,冉为一张脸上写满了震惊,他不敢相信这几个字竟是从自己的挚友口中说出来的,他变得严肃了起来,义愤填膺地说道:“你开什么玩笑!老师让我们来到这里,是守护一方安宁所致。可你却为了退一时之敌,毁掉木易村赖以生存的基业,你怕不是真杀红了眼!”
“和你一时半会说出清楚,我只问你,这火你放,还是不放!”姚倾并不打算听从冉为的规劝,他如同一颗顽石般九死不悔,坚持要烧毁这座村庄。冉为眼中满是错愕,他望向挚友,义正言辞地说道:“慕之,你我都很清楚,在你心中住着一头嗜血的野兽。你自己控制不住它,老师也为之忧虑不止。但你曾说过,唯有我可以制止得住你的嗜杀,所以我绝不会不明不白地放这一把火,绝不!”
望着一如自己倔强的挚友,姚倾咬了咬牙,沉默一阵后,只冷冷说道:“你不去放火,就在这好好待着。我已除去了这间屋子附近的火种,你说我滥杀也好嗜血也罢,这把火就由我姚慕之来放!”
“不行!我绝不能眼睁睁看你错下去,我这就去告知杨村长,让他来和我一起劝住你!”见姚倾并不打算回头,冉为抢在挚友前面来到小屋门前。背对着鬼镰的他未曾看见,身后姚倾望着自己的目光越来越冷,直至冷到深渊谷底,他从怀中掏出一把锋锐的匕首,直奔冉为刺去。
只听“噗”得一声,匕首深深扎在了冉为的左胸上——心脏的位置。少年缓缓低头,望着自己鲜血横流的伤口,背后身为挚友的姚倾则是一手握着匕首,一手勒住他的脖颈,一字一句地说道:“罢了,无忌。这人心鬼蜮,终究不是现在的你所能领会。既然如此,就让我来替你承担,替你断罪。”
“睡一觉吧,醒来之后,一切都会归于尘埃。”
在听罢姚倾所说的一切后,冉为失去的全身的力气,无助地倒在地上。鲜血浸满衣衫,他逐渐失去了意识,不记得之后发生的所有故事。
回忆到这里,虎牢关中军帐里的周临猛得想起,他后来在书院与同伴一屋而浴的时候,曾无意间瞥见冉为左胸一道极长极深的伤痕,自己问起,花将军也从来不说。而今说起,他不由得蹙眉惊呼道:“如此说来,我曾看到的那伤痕是?”
“不错,正是姚倾所伤。”言及于此,冉为下意识地『摸』了『摸』左胸伤痕所在的位置,仿佛那里还在隐隐作痛。花将军长叹一声,缓缓说道:“匕首刺在左胸,心脏的位置,换作旁人,早就死透了。可不知姚倾是算漏了一步,还是算得刚刚好。”
“我的心脏,长在右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