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重重生死障碍,甚至出卖了为自己殿后的张辽,鬼神仿佛离死亡愈发遥远。逃出生的他甚至都不敢回头看一眼,只是咬紧牙关驱使着赤兔马,望萧关飞驰而去。
以是他也未曾看见,自己身后的追兵逐渐消失在视线之外,唯有周临骑着绝影马,固执而又一往无前地追杀着落难的鬼神。以己身为诱饵,又让佘闻人与赵子龙冒着生命危险拼死一战,少年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将吕布捕杀,提前结束这场战争。
而此时此刻,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周临又怎甘心不牢牢把握?他顾不得自己一身的内伤,也看不清自己的同伴都被甩在背后,他固执地追击着吕布,绝影飞驰向和鬼神一样气衰力竭的赤兔马,仿佛很快就能赶得上。
直到罗孤突兀地拦在周临面前,横起霸王戟挡住弟弟暴走疾驰的脚步,周临才稍许冷静下来。他不解地望着扶住自己的兄长,问道:“大哥,你拦我做什么?快去追吕布!”
“我的马可追不上他的赤兔,这里能与他并驾齐驱的,唯有你的绝影和右侧战场孟德的爪黄飞电。”罗孤一手扶着在马上颤颤巍巍的周临,一手指了指弟弟背后空无一人的山林,道:“好好看你背后,可还有一人跟随?一身伤痛的你和一身伤痛的吕布,孰弱孰强,你不会不清楚?”
回头望去,周临这才震惊地发觉,自己着实将追随的同伴与士卒们甩得不见踪影。少年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他不知本该在关墙下的兄长为何会突至此地,但他这一来的确救了自己的性命。
抑或是,他就为救自己的性命而来。
头脑里翻涌而出的思绪太杂太乱,周临不由得有些晕眩之感。他伏在兄长宽厚的肩膀上,哽咽地道:“大哥,我好不甘心……”
“呵,有什么好不甘心的?你来时那不胜不归的气势丢到哪里去了?看清楚些,这里是徐州的门户,是支撑吕布活在这乱世的最后一隅。”罗孤无奈地笑了笑,任由弟弟如儿时般依靠着自己,道:“无论他是否死在这里,只要攻下了徐州,他都必死无疑。诛杀鬼神不易,从长算计即可。”
“至少我会和你一起,见证他的死亡。甚至会为你,亲手杀他。”
有了兄长的这句话,周临塞在心头的一块巨石仿佛瞬间落了地。他长舒了一口气,调转马头,向罗孤露出如往日般明快的笑容,道:“那就回军去,大哥,且从长计议。”
罗孤默然,只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两人携手并肩,向山下走去。
其时,夕阳西下,联军对萧关首日的侵攻,终是以各自的微损失作结。乱武军与衡军的六辆攻城梯虽都驾到关楼上,但陈宫的指挥和部署几乎滴水不漏,徐州兵浴血奋战。让两军都讨不到多少好处。
而在右侧山林与高顺交锋的曹纯与夏侯渊,即便手里捏着曹操军最为精锐的虎豹骑,与陷阵营旗鼓相当,却也还是抵不过吕布军在地势上的然优势,节节败退,铩羽而归。好在两人都是难得一遇的将才,就算败阵,也未给奸雄带来过多损失。
衡军这一路的战斗,可谓是整个沙场上的沸点。周临定下的抛砖引玉之计,一如既往地拿自己做诱饵,引吕布下关来战。在佘闻人与赵云的拼死一搏下,号称不败的吕布输得落荒而逃,在众目睽睽下做了丧家之犬。他虽在重重掩护下得以脱身回到萧关,但他所带去的那一万兵卒,却是全军覆没。
而鬼神一直以来名扬下的无双传,也就此被打破。两军不知有多少人在关上关下目睹了这场惊动地的决斗,徐州兵也因此士气大减,几乎一蹶不振。
在战斗的最后关头,冉为出手解了翟燎与陈炀舞之围,张辽受伤败逃。而吕玲绮与邹瑾之颤抖一阵后,也钻了个空子,退回萧关。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洒落在萧关关楼上,映照着吕布满身殷红的鲜血,诉着败军之将的凄凉。鬼神不败的传就此被打破,徐州兵稀稀拉拉地守在萧关上下,个个唉声叹气,毫无士气可言。
坐在关楼前的木椅上,吕布披头散发,赤裸着的上身缠满了密密麻麻的绷带。鬼神的头颅死死埋在胸前,他身边站着陈宫、张辽、高顺和吕玲绮,只是无人看得见他的神情,无人能领会鬼神不再是传后,心中的落寞与凄凉。
不知沉默了多久,吕布才缓缓抬起头来,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望向陈宫,开口问道:“公台,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本就是不听劝谏才致使这一败,如今铩羽而归去,却问起自己,陈宫不由得对吕布冷笑道:“呵,你现在知晓听我计策了?早劝你周临暴露自己必定是计,你死活不听,现在一败涂地,倒问起……”
“我要你对策,没要你指责我!”一朝身败名裂,吕布此刻本就心乱如麻,哪里听得下陈宫的指责?乍一下受到鬼神的呵斥,这位刚正不阿的军师也意识到现如今不该过分对待他,只得道:“对策我早就和你过,固守萧关,静待援兵。我们与袁术唇亡齿寒,姚倾不会坐视不管,只要守到他到来,就有反败为胜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