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倾此时所的对错,任在场的衡众都听得出来,是六年之前,让他被诛除师门的那场亲手所纵的大火。即便当面从来不,冉为心里也很清楚,鬼镰至今仍对当年百里太一不听他解释的决断耿耿于怀,并化作对衡的仇恨,片刻不忘。
这些年来,在得知些许那场看似屠杀的大火背后的隐藏的零星真相后,冉为在心中对姚倾存留着一丝愧疚,认为他走到如今这一条路,或许是老师与自己不问缘由的怀疑所致。而他在兄长的默许下,也仍以将昔日挚友拉回正轨为己任,并不放过任何一次获知真相的机会。
方才的回答,冉为是在刻意让姚倾回想起那些过往,以此制造进一步对话的机会。见他真的由此失态,花将军露出一副复杂的神色,道:“姚倾,你果然还是忘不了当年所发生的一切。曾经的对错是非,我心中已有几分了解,不如我们暂且放下芥蒂,敞开胸怀地谈一谈,如何?”
“忘不了?我当然忘不了当年,我忘不了当年被你们逐出师门的狼狈,忘不了为之险些惨死街头的凄凉,忘不了是谁让我从无尽深渊般的绝望中活下来,更忘不了劫后重生的自己对你们不可磨灭的恨意!”让冉为未曾想到的是,提起当年,姚倾心中唯有令他扭曲的憎恨与怨怼,他望向花将军,恶狠狠地道:“无忌,你不必苦寻理由拖延时间,借此等候周临到来。我敢在这里断后,就也为其做下了万全准备。”
“衡军与仲家军终有了结恩怨的一战,但绝不是今日。无忌,我与你无甚好谈的,真要谈什么的话,就等我将你押解到寿春的断头台,判你斩刑之前,再依你所谓抛开芥蒂,把酒言欢。”
“告辞,要是有胆的话,尽管追来!”
一语方罢,姚倾一扬马鞭,依山道向东奔去。为吕布军撤退所拖延的时间已足够,再啰嗦下去,只会让冉为如愿,周临抵达。二十万仲家军随着他们的大将军依次撤退,冉为又朝山上叫了几声姚倾的名姓,只是无人应答,他不会再应答。
眼睁睁看着吕布逃离,又眼睁睁看着姚倾撤退,稍有血性的将兵都不会无所触动。站位稍后的张飞有些按捺不住,挺起蛇矛就要去追杀,却被刘备沉默着伸手拦住。望着静如止水的兄长,关羽不解地问道:“大哥,为何不追?”
“寄人篱下,就算你追过去,储靖与冉为不开口,你觉得会有几人跟随?”刘备轻叹一声,对着两位弟弟与视如兄弟的赵云,道:“这里毕竟是衡军的战场,听大哥一句话,暂且蛰伏。”
“玄德公……”虽不知萧关首日那一战后,刘备究竟向自己隐瞒了什么,但赵云总是觉得他变得与昔日不同。白袍将在嘴角轻轻念了一句自己认定主公的名姓,终是什么也没能出来。
不止是寄人篱下的刘备一众,衡军中也并不尽然认同避而不战的策略。于禁打马上前,像是确认般的问储靖道:“都督,真不追吗?”
“兵力无差,又被他们据山而守抢占先机,姚倾有所防备,追过去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智。”储靖不动声色,默默为于禁分析了一番局势,随后长叹一声,道:“况且听过姚倾的那番话后,我,无忌,还有许多人,都需要些时间冷静一二。”
一旁的荀攸望了储靖一眼,捻着胡须道:“至少经过这一场滔洪水,吕布军损失了十余万精锐,元气大伤。此等战果,也足以向主公交代了?”
“只是未能擒杀吕布,颇有些可惜。”郭嘉着,朝仍旧望着撤退的姚倾出神的冉为看了一眼,终是无多苛责之语,只是淡淡地言道:“不过于他而言,暂且休兵大概是最好的选择了。”
等到仲家军悉数从右侧山林中撤退,联军才在萧关关楼上安营扎寨。大军十余万,连同即将抵达的衡军本部与曹操军,一座萧关自是安不下,储靖只得委屈自己,让铁血军以右山为营,罗孤也带着乱武军去了左山,是清净。
正午过后,从山道疾驰而来的周临与曹操相继抵达,只是他们并未看到预想中穷途末路抑或束手就擒的吕布军,只与漫山遍野的联军交接。得知姚倾及时赶到救下鬼神后,两位奸雄倒也不再多什么,只有满心的遗憾和无奈。
洪水过后,连绵二三十日未停的大雨竟也逐渐消颓,似乎这场雨就是为联军的水攻而生,亦以十余万生灵的湮灭而停。水攻过后的第二日清晨,空竟真的放晴过来,暖阳撒在萧关上下,给人以一丝久违的温存。
关前关后的大水在雨停过后,也退去了不少,看样子不出意外,不久后就可恢复如常,让大军行进。也就是这一日,周临早起未见到貂蝉,他虽为少女对自己的情愫颇有些尴尬,但乍不见她,也略微有些不适应。自己走在关楼上巡查,却在墙边一处僻静无人的角落看见了貂蝉。
彼时的少女正静立在关墙角落,低垂着脑袋,一双乌玉般的眼睛直盯着关下波涛汹涌的流水,眨也不眨。她绝美如春华秋月般的面容恬淡如初,只是写满了不可言的忧愁,令人黯然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