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其道而行之,听起来,也并不是那么决然不可为。
在此粮尽援绝的时刻,周临不得不拿自己的性命去实施这看起来极其疯狂的计策。九江借粮,非他周临不可,他似乎认定自己看准了吕布的心性,料想他会被屡次三番的陷阱吓得破胆,不再敢动他分毫念头。
但哪怕吕布有万一的可能猝起发难,区区三千士卒,又够他鬼神杀几个来回的?
见众人都沉默不语地思索着,周临倒有些起劲,他耸了耸肩,挑衅似得道:“你们要是反对我的话,大可提出更好的对策。否则的话,明日一早我可就出发去九江了啊。”
“你得轻巧,可一旦吕布出乎你的意料,难道你要丢下这数以万计的衡军及治下百姓,把性命葬送在一个九江?”即便心中还未有一个主意,但郭嘉还是不想让周临轻易的以身犯险。但少年却是付之一笑,道:“你且放宽心,奉孝。我会把闻人也带去,有她在身边,我会怕吕布吗?”
听到少年胡闹竟要托自己下水,佘闻人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但守护周临安全是她亲口应允赵瞳歌的承诺,也只得作罢。貂蝉见状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道:“公子,那貂蝉也要随你一同去。”
瞥一眼目光灼灼望着自己的少女,周临心头泛起一丝不忍,他微微一笑,对貂蝉玩闹似地道:“你就别跟去了,吕布恨我入骨,亦恨你入骨,要是你我两人都去了九江,他一咬牙一跺脚,真杀将过来,又当如何?”
公子所言有理有据,貂蝉就是在倔强,也绝不愿再做累赘。她嘴唇微微翕动,目光闪烁,似乎还想要什么,但终是什么也没有。
旁人看不出,身为周临兄长的罗孤却知晓得一清二楚。他看出周临也并非如他所言般自信,亦明白此去凶险,动辄就会丢却性命,以是他拒绝貂蝉同去,是为了保护单纯懵懂的少女。乱武尊者轻叹了一声,开口问道:“我提起九江,可不是为了你去以身涉险的。此去无异于拿命在赌,你当真想好了吗,阿临?”
“你也别再担心了,大哥,性命是我自己的,我知晓些分寸。”兄长的担忧,周临亦是丝毫不挂心,他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对众人道:“明日你们照常攻城,我去九江借粮,三日之内,必定带着一路粮车回来。”
“都回去歇息,我白日里和姚倾狠狠打了一架,正累着呢,明晨还要出远门,散了散了。”向同伴们作出承诺后,周临伸了个懒腰,兀自往屏风后的内帐走去。众人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再劝阻,各怀心思地回到自己的营帐中去。
而刚走出数步,罗孤忽然停在角落,对身旁的高卿言道:“放消息给姚倾安插在我军中的内线,将阿临明日的计划如实相告,不得有误。”
方才在中军帐内,高卿言就与罗孤对了几个眼神,也清楚他打算如何做。但当这话真从兄长口中出来的时候,她还是不免愁容满面地问道:“大哥,真要这么做吗?”
“区区一个下邳,还不至于是他的绝命地。”罗孤冷笑一声,望向夜空的目光阴谲而又孤寂,他道:“但若是不让他吃些教训,怕是一辈子都会像现在这般孩子气胡闹,永远也长不大。”
高卿言长长地叹了一声,她放心不下弟弟,但也绝不会违抗兄长,只得一切照做。
数个时辰后的深夜,下邳城中正厅,吕布军与仲家军的高层齐聚一堂,连鬼神亦是睡眼朦胧地从后院中走出来,身上还带着浓重的脂粉味,没好气地问道:“姚倾,你这么大半夜地进城来,究竟是为的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如若不是足以左右大局的消息,我也不会深夜来访。”姚倾瞥了鬼神一眼,他环视众人,在座的有吕布、陈宫、张辽、高顺、吕玲绮和纪灵,他开门见山地道:“我刚接到密报,联军粮尽,周临明日要前往九江借粮,只带三千兵马,和一个佘闻人。”
在这一消息从姚倾口中出来后,厅中众人都眼睛一亮。陈宫更是身躯一震,问道:“消息可靠吗?”
“千真万确,不会有误。”短短的八个字,道出了姚倾对夜蝠线报的信任。陈宫听后一拍桌案,几乎有些声音颤抖地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要是我们能在九江擒杀周临,衡军就垮了,联军也必定不攻自破!”
对于陈宫的论断,姚倾亦是赞许地点了点头,他接着道:“但周临身边尚有佘闻人护卫,就算是我率领城外的仲家军围杀,也难以保证就是万无一失。吕将军,我要拜托你与我同去,以压制佘闻人。”
“不可!万万不可!”仇敌,寡兵,佘闻人,这与萧关前极其相似的状况,无疑勾起了吕布无穷的恐惧。他望向甚是疑惑的陈宫与姚倾,颤颤巍巍地道:“你们难道看不出吗?这又是引诱我的陷阱,周临觉得我恨他,觉得我一见他就会不顾一切地杀过去,觉得我就活该被他耍弄。他怎么可能只带三千兵马去九江,这又是他蛊惑我的障眼法,我绝不会再上他的当了,绝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