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吕布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陈宫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又苦口婆心地道:
“奉先,此番周临以身涉险,是与之前那毫无来由的陷阱截然不同的。九江人是如何凶悍,你我都很清楚,要从他们手里借粮,坦诚相待比大军压境更为好使。他不从九江借来粮草,联军就要退兵,他这是进退无路的无奈之举,不是请君入瓮的引诱,你明白吗?”
难得陈宫是个明白人,姚倾也随之附和起来。但吕布仍是不敢轻易地出城去跳他假想中的陷阱,继续扭扭捏捏地道:“公台,你又不是周临,如何知晓他以前使的计策,就不会再故技重施?”
“那是他骗的了你一次两次,事不过三,他料定你再也不敢靠近他半步,才这般有恃无恐!”见吕布仍是那一副扭扭捏捏的模样,陈宫着实动了气,他猛地拍打着桌案,气势汹汹地对鬼神道:“前几次我都看穿他的计策,我也劝过你,但你非是不听。如今我料定这绝不是计,你却畏首畏尾。进也不听,退也不听,你要我陈公台今后,该如何自处?”
“公台……”陈宫的态度如此强硬,将本就底气不足的鬼神压得软了下去。还不等吕布出话来,陈宫就又以一副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吕奉先,你给我听着,不管周临是不是布下罗地守株待兔,他军中缺粮是真真切切的。如若你不去截杀他,他就会从九江得来源源不断的粮草,继续带着他的联军耗在城下。”
“姚将军不日就要回寿春守备孙策,皆是你打算靠什么来守这座下邳城?生死存亡,他就是真的拿陷阱来引诱你,你也要给我给我毫不犹豫地杀过去,杀出一条血路来!你要是连这一丝血性都不剩,就趁早自杀献城,我陈公台错看了你,大不了陪你一起死!”
与吕布的怯懦截然不同,陈公台却是刚烈得如铜头铁臂,宁折不弯。被他的一番话所感染,张辽目光灼灼地望向鬼神,一字一句地道:“吕将军,陈先生得不错,败亦不过一死,不如赌这一把,方不输男儿本色。”
“我等与将军同去,誓同生死。”站在一旁的铁面人高顺亦站了出来,热血未干,连陈公台一介文人都不畏死,何况是他?昔日的生死与共的老兄弟一一站了出来,吕布一时间竟真动摇了几分,而他的爱女,初生牛犊的吕玲绮亦是道:“父亲,女儿始终相信,你身为鬼神的荣耀与自豪,绝不会在区区一个萧关泯灭。”
就连一向沉默寡言的吕玲绮都站出来,吕布再不燃起热血,岂不是枉为人父?鬼神登时拍案而起,怒气冲冲地道:“哼!不就是罗地吗,本大爷闯出一个窟窿就是!周临把脑袋伸过来给本大爷杀,我要是放过了他,岂不是辜负了他一番好意?大不了就是一死,我吕奉先不惧!”
“公台,姚倾,告诉我,该怎么做?”
鬼神终究是重新恢复了斗志,姚倾与陈宫相视一笑,由鬼镰开口道:“既然诸位都有意去截杀周临,那就不如两方趁夜色交换大将。吕将军一众和纪灵明日统率城外的仲家军,有鬼神坐镇最为稳妥。而我就固守在这下邳城中,抵抗联军的猛攻,等候诸位消息。”
“事不宜迟,奉先,张将军高将军,大姐,还有纪灵将军,我们这就出城去,接手仲家军。”对于姚倾的建议,陈宫并不加以丝毫怀疑。聪明人之间无需太多言语,他们清楚彼此的利益纠葛,唇亡齿寒,姚倾背叛谁都不会背叛吕奉先,这最是让陈宫安心。
趁着夜色出城,去往下邳南数里外的仲家军大营,吕布等人仅仅数骑,坚定而又决绝。临行之前,姚倾将他们送至城门前,带着一丝托付地道:“成败都已在此一举,诸位,马到成功。”
“你放心就是,这次不管周临那子使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本大爷都要他死无葬身之地!”吕布手中紧握着方画戟,朝着姚倾冷哼一声,仿佛将他也当做了周临。鬼神勒住胯下赤兔马,呼喝一声,一往无前地向城外奔去,毫无犹豫。
陈宫等人紧随其后,不过多时,偌大的城门前就只剩下姚倾一人。鬼镰眺望着远去的鬼神一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也罢,且放手一搏,胜负无悔。
次日清晨,周临亦出现在联军大营门前,储靖亲自替他挑选了铁血军中三千精锐,貂蝉为他整理好行礼,装点在绝影马上,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道:“公子,一路心,貂蝉会在营中等你回来。”
“放心,我去去就回。”周临爽朗地朝貂蝉笑了笑,避开她所谓等待的暗示。少年一勒绝影马,望向身旁一脸淡漠的佘闻人,意气风发地道:“闻人,我们走。”
“奔赴九江!”
怀揣着拯救全军的信念,周临不惜以身犯险,与佘闻人及三千士卒去往九江。此时此刻的他,正对吕布轻蔑不已,料定他绝不敢向自己发难,殊不知他即将奔赴的,是九江,亦是他的葬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