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矛横扫,千军万马也不过尔尔。自在鬼神膝下想发的吕玲绮,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一叶障目的井底之蛙。突破了鬼神之女后,佘闻人眼前的路豁然开朗,她凭着手中一杆长矛,已杀出了这十余万大军的重重围困,绝影马长嘶咆哮,将追兵也远远甩在身后。
仅次一战,死在佘闻人矛下的仲家军和徐州兵何止千人,她所斩杀有名有姓的大将,也有三四十员。这比之吕布当年在虎牢关夜袭屠戮联军的手笔,有过之而无不及。而这一切,都只是由她一人做到,甚至还拖着一个不知生死的累赘周临。
从万军丛中杀将出去,佘闻人浑身浴血,将她那一袭红衣浸染得更加艳烈。但这些鲜血中,竟无一滴是佘闻人自己的血,她在近二十万仲家军中肆意杀伐,无一人伤得到她,更无一人能让她流血。她马前趴着的周临,也被女杀神护得周全,毫发无损。
待到张辽与高顺赶到后军,他们眼前就只剩下佘闻人那一袭绯红背影,和正在整顿残兵败将的吕玲绮。两人对视一眼,高顺下马拍了拍吕玲绮未受伤的那只肩膀,道:“已经够了,大姐,不必再追。”
“就算追过去,谁又有她胯下绝影马快?就算追得上,又有谁能敌得过她?”张辽长叹一声,似乎在悔恨自己不够强悍,与佘闻人交手,甚至不足以望其项背,他道:“以一人敌万人,此等胆魄,此等武艺,放眼下,舍她其谁?”
两位与父亲同辈的大将都已开口,吕玲绮也不好坚持再追。佘闻人的话仍旧在耳畔萦绕,她失神地回过头来,怔怔地望着张辽与高顺,道:“文远叔叔,高顺叔叔,我真的……是井底之蛙吗?”
“呵,傻丫头,下很大,你只是还未曾见识过,并非坐井观。”不知佘闻人和少女过些什么,张辽强打笑容地摸了摸吕玲绮地发髻,道:“我们至多活在当下,而你,还应该活在将来。”
“活在……将来。”吕玲绮颤颤巍巍地站着,口中反复念叨着张辽所的话,似懂非懂。
再佘闻人,她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后,凭借绝影马的神速将仲家军远远地甩在目所不能及的地方。周围是空旷的平原,四下无人,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轻拍了拍周临的脊背,道:“清明,我们……杀出来了。”
马背上的少年一动不动,更无半分回应。佘闻人脑海中闪过一丝不妙的猜想,她又唤了两声清明,仍是毫无回应。少女勒住缰绳,将绝影马停在路中间,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指,探向周临的鼻息,而后……
而后,她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鼾声,还有一坨鼻涕泡迸裂开来,流注在她的纤纤玉指间。
空气,在那一刻凝固了起来。
“周清明!我在千军万马中来回冲杀,你却在我身前呼呼大睡?”佘闻人望着自己满手的鼻涕,恼羞成怒地朝着周临的后脑勺猛得一敲。少年惨叫一声,回过头来,没好气地道:“我知道你杀出来了,谁知道周围有没有姚倾或者陈宫的斥候,戏做全套!”
少年言罢,复又趴在马背上,像头死猪般睡了过去。佘闻人捏紧了拳头,终究是咽下了这口气,策马向大营奔去。
绝影马到底是千里驹,驮着两人一路疾驰,也不见疲累。佘闻人带着周临望见大营,已是黄昏时分。衡军众人中了姚倾的调虎离山之计,回营救粮时方知突袭而来的不是吕布,而是张动。众人当即猜到鬼神的去处,此刻正整顿兵马,要往九江去营救周临。联军正集结在大营门口,却见到不远处佘闻人一袭红衣胜火,披着落日余晖而来。
“看,是佘佘!”邹瑾之的一声呼喊,让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不远处策马而来的佘闻人。他们认出少女所骑的是周临的绝影马,也隐约看见,周临正被她捆在马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生死未卜。
“佘闻人……难道她单枪匹马带着少主杀了出来?”郭嘉正疑惑佘闻人是如何带着一个周临杀出十几万大军的重围,眼尖的翟燎已看到兄长胸口淋漓的鲜血,他震惊不已地瞪大双眼,猛得向佘闻人扑去,喊道:“大哥……大哥是怎么回事?”
“大哥!”翟燎一喊,他身后的冉为与储靖也意识到周临似乎有所不测,心急如焚地奔了过去。其他衡军众人见状,一同跟着三人。罗孤挑了挑眉,与高卿言对视一眼,两人亦不紧不慢地前去查探。
见同伴们悉数至此,佘闻人也勒住绝影马,停在翟燎面前。但还不等她开口,翟燎就三下五除二地解开红丝巾,将周临抱了下来。他把兄长平放在草地上,望着他一动不动的身躯,满身的鲜血,惨白的脸颊和划过心脏的骇人伤口,不禁痛呼道:“大哥!”
那一刻,他真的以为周临死了。翟燎伏在兄长还未冰冷的怀中,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紧随其后的是储靖与冉为,两位弟弟望着他们看起来毫无声息的兄长,眼睛无一例外地瞪大泛红,冉为颤颤巍巍地看了一眼佘闻人,问道:“闻人,大哥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