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临身死，联军素缟？

在那名斥候将消息公之于众的时候，整个将军府正厅都像是炸裂了一般。相信的不相信的，思绪都随着这条死讯牵动碰撞。最先做出反应的是吕布，他不再与陈宫争吵，而是指着那名斥候道:“哈哈哈哈，我就本大爷怎会失手？公台，周临若不是真的死了，联军又岂会披麻戴孝，一片素缟？”

还不等陈宫回答，姚倾就瞪大双眼，走下坐席，抓住那斥候的衣领，问道:“你确认这条死讯可靠吗？周临当真死了，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储靖亲自将死讯传遍全军，还费心劳神地稳住了局面。”斥候诚惶诚恐，但还是将自己在联军大营的所见所闻如实告知。陈宫踉跄着走过来，道:“你是亲眼看到周临的尸体，还是看见他的棺材了？”

“陈……陈先生，在下并未看见周临的尸体，但中军的线人却看见过，是周临胸口被劈开，浑身是血，衡众趴在他身上哭成一片。王昭锦趁夜做了一口棺材，抬进了中军帐。”被姚倾和陈宫接连逼问，那斥候整个人都有些莫名其妙的慌乱，起话来也结结巴巴。吕布却推了推几乎逼到斥候脸上的陈宫，没好气地道:“公台，你这是什么话？不仅姚倾安插在联军中的斥候看见过，仲家军十几万人也看见过周临的尸体，你不也看见过，又何必疑心病重？”

“奉先，周临诡计多端，你怎知晓他不会在自己的生死上做文章？不再三勘察明白，你又如何提防他有诈？”陈宫作为军师的嗅觉着实敏锐，就算手中无真凭实据，他也还是不信周临会这么轻易身死，道:“你想一想，周临身为大将，他死了，储靖和罗孤不连夜撤军，护送尸体回洛阳，还这么明目张胆地在我们眼皮底下白衣素缟，你觉得这合理吗？”

“公台，你够了，本大爷觉得合理，合理得很！”吕布再受不了陈宫的指手画脚，他按着自己的想法推演，不屑一顾地道:“斥候都过，衡众哭成一片，周临是他们的主公，他一死，他们又成得了什么气候？”

来去，吕布仍旧是不相信周临有还活着的可能，一切论断都立足于这一想法。姚倾觉得自己不能再任由他们争吵下去，他走到两人之间，道:“吕将军，周临的死讯尚还有待核实。不论信与不信，我军都暂且不轻举妄动，如何？”

既然一时间服不了吕布，那倒不如且稳住他，陈宫明白姚倾的意思，便也改口道:“是啊奉先，姚将军得对，周临是死是活，且再探查清楚，再做打算。在此之前，我军静观其变，不要贸然出击。”

“你到底是本大爷的人，还是姚倾的人？”陈宫的退让，不仅丝毫没有让吕布理解，反而更为激怒了他，鬼神一拂衣袖，怒不可遏地道:“就你们两个谨慎微，本大爷是莽撞愚蠢，那你们自己去探查核实，本大爷杀了一日，回房歇息去了！”

鬼神言罢，兀自赌气离开正厅，留下姚倾与陈宫，相顾无言。过了许久，陈宫才反应过来，猛得一拍桌案，道:“这个奉先，何时变得如此疑心病重，和曹操又有什么区别！”

“陈先生消气，吕将军在九江与周临交手的时候，必定和他过什么话，也许他会在那时候出言离间也不准。”姚倾到底是姚倾，一开口就切中要害，看出症结所在，他道:“如此一来，就更坐实周临不一定死。我这就加派斥候，再多查探，告辞。”

与陈宫分开后，姚倾回到仲家军在下邳城中的大营——吕布与陈宫带人围攻九江后，归来已是夜间，就索性不再城外设置犄角，暂回城中安营扎寨。一番议事后将近黎明，姚倾一进帐中，就见到袁弄玉守在床榻前，忧心忡忡地问道:“周临……真的死了？”

“也许死了，也许未死，还有待查证，我稍后就会派人再探。”姚倾脸上颇有些疲惫的模样，他走到袁弄玉近前，抚了抚她的鬓发，强打精神，笑道:“你伤未痊愈，就不要操心这些事了，再回去睡一会。”

“若他当真死了，我们也不必如此辛苦，也不必再提心吊胆。”袁弄玉垂下头去，她并不拒绝姚倾的爱抚，却也不似平日般笑靥如花地迎过来，而是目光灼灼地问道:“但你并不想他死，是不是，慕之？”

少女冷不丁地一问，让姚倾有些措手不及。从联军大营回来后，他隐约察觉到袁弄玉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但他却不知如何应对。鬼镰苦笑一声，道:“我只是……不想这多年的恩怨了断得太草率而已。我也并不相信他会死得如此轻易，但只要他还活着一日，我们和衡军之间的战争……就不会停止。”

“至死方休！”

鬼镰到最后，他放开了轻抚袁弄玉鬓发的手，双拳紧握，埋藏心底的愤怒与怨怼，终究不是轻而易举能够化解。袁弄玉拽住他的臂膀，示意少年冷静，同时道:“扎营的时候，杨弘又来了一趟，让纪灵催你回援寿春。”

“在联军撤兵前，我不会走。”姚倾坐到袁弄玉身旁，意味深长地道:“就算周临果真死了，那也还有罗孤，有储靖，有冉为翟燎。衡军与乱武军是否会有疯狂的报复尚且不，曹操和刘备已经攻破了沛，这两个人……也不容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