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未至,声却到。来者正是仲家长史杨弘,自从他带着袁术的圣旨来命姚倾回援寿春,鬼镰已拖延了十余日,仍旧未有半分撤兵的动作。杨弘也在下邳城随着仲家军一住半月,周临死讯公之于众后,更是昼夜不停地前来催促姚倾。
而此刻罗孤出走的消息刚至,他也到了,来意不言而喻。姚倾没好气地蹙了蹙眉,对杨弘道:“杨长史,这是军议,你来做什么?”
“下官是来提醒大将军,该撤兵了。”杨弘走到姚倾身旁,比鬼镰低差不多一个头的他不得不仰面看着他,但仍旧是满脸的倨傲和放肆,他道:“周临身死不回,罗孤出走也不会,恐怕……不太好和陛下交代?”
“无论是周临身死还是罗孤出走,都有七八成是联军的诡计,不得不防。”姚倾扭过头去,果断地拒绝了杨弘的话,厉声道:“该回去的时候,我自会回去,不必你来提醒。杨长史若是无甚大事的话,请回营歇息,不要扰乱军议。”
“周临身死和罗孤出走七八成是计,你就铁了心待在这里。孙策过江侵攻淮南是实打实的线报,大将军却始终推三阻四。是何居心,下官不得不怀疑。”一路做到仲家长史,杨弘也并非唯唯诺诺之人,他瞪着姚倾发起狠来,道:“下官自是有大事要,我手中有陛下的第二道圣旨,姚倾听旨!”
听到圣旨二字,姚倾的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但还是跪下身来,道:“微臣听旨。”
“奉承运,皇帝诏曰,现有东吴逆贼孙策,罔视皇威,过江犯界。敌来势凶猛,今命大将军姚倾率兵回援寿春,即日出发,不得有误。若其不从,则将姚倾革职查办,命左将军纪灵代而统军撤兵,钦此。”
“大将军,你若是再抗旨不尊,下官可要依从圣旨,将你拿下了哦。”
“将我拿下,你自认有此本事?”跪伏于地的姚倾冷笑一声,即便举止谦卑,但言语中的杀意已让人不寒而栗,他道:“纪灵是谁的人,杨长史也该是清楚,他听命于我,这十几万大军也听命于我,到底是谁拿下谁,你心里没个数吗?”
鬼镰如是着,杨弘的额角已流下一丝冷汗。诚如他所言,整个仲家军以及诸位大将,如今都是姚倾的忠实拥趸,又如何会听从杨弘的命令?但这位仲家长史很快就恢复了冷静,低下头去,对姚倾道:“大将军拿下我容易,杀我也容易,但你若是抗旨不尊,就是大逆不道的反贼,那你和帝姬殿下……还有将来吗?”
到底是杨弘,他区区三言两语,就让鬼镰的杀心消散。姚倾缓缓站起身来,双眼紧紧地瞪着杨弘,道:“我并不是存心抗旨,只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军情如此,我必须留下,杨长史却从不配合,是刻意刁难我姚慕之吗?”
“下官岂敢?大将军,你我都是在仲家朝堂共事的同僚,我又如何会刁难你?”见姚倾站起,杨弘又恢复了让人忍不住想打的模样,在他身旁踱步道:“只是前一道圣旨来时的军情,与此刻有所不同?那时大将军有所失利,损兵折将,徐州危在旦夕,以是下官给了你机会,与将军一起拖延。而如今周临身死,罗孤出走,联军已是强弩之末,大将军再不撤兵回援,恐怕陛下那里……会有些难得过去。”
论及厚颜无耻,姚倾平生也难寻得几人比杨弘更甚。那日圣旨初到,明明是袁弄玉开口,他才勉强答允拖延。但事到如今,他得也着实有几分道理。姚倾正想着该怎么和他乃至远在寿春的袁术交代,他身后的吕布就站起身来,道:“姚将军,杨长史得有理。不仅周临死在了本大爷的方戟下,连他亲哥哥罗孤也负气出走,你要是有胆,就和我一同杀入联军大营,将他们都剪除干净再撤军。如此战又不战,退又不退,是在消遣谁呢?”
姚倾留在下邳,分明是为了相助吕布,谁知此时此刻,却正是他吕布跟在杨弘背后,要赶鬼镰撤军。陈宫知晓鬼神出言极不妥当,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奉先,你就不能少两句?”
“哼,我是仲家的骠骑将军,也是徐州的州牧。我不能话,难道你陈公台就能?”吕布稍稍别过头去,恶狠狠地瞪了陈宫一眼。而杨弘更是来了劲,道:“大将军,连吕将军都下了逐客令,你还要硬留吗?”
“我可以走,但我临行之前,有一个条件。”再三思量后,姚倾终究还是做出了抉择,他回过头来,望向趾高气昂的吕布,道:“吕将军,孙策兵少,我击退之大抵只要一个月上下,算上来回,也不过两个月。这两个月内,如若联军不撤,你绝不许轻举妄动,我退了孙策,就会回来助你,届时你我携手歼灭劲敌,明白了吗?”
“要本大爷按兵不动,凭什么?”听到姚倾的条件,吕布登时就急了眼。他赶鬼镰走,就是为了让他不再阻碍自己出兵,谁知他竟这般刁难,鬼神不禁道:“你自己做缩头乌龟,还要我也和你一起做缩头乌龟,这是什么道理?”
“我是仲家大将军,手握三军兵权,我的命令,无需任何道理。”姚倾目光阴冷,桀骜而又不容置疑地望着吕布,道:“我不抗旨,那骠骑将军吕奉先,你要抗命吗?”
正如鬼镰所的,他是仲家的大将军,三军兵权都在他的手中,其中也包括吕布的徐州兵。官大一级压死人,鬼神如今少不得仲家这一层屏障,就只有暂且遵从姚倾的命令。他咬了咬牙,握紧的拳头终是松了下去,道:“好,本大爷依你就是。但若是由此错失了全歼衡军的机会,我可不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