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县丞,就是如今的仲家骠骑将军吕布,他身后的铁面人,则是高顺无疑。走到倒地不起的张辽面前,吕布冷笑一声,道:“雁门的野兽?哼,也不过如此。你自以为打遍雁门无敌手,就敢来挑衅本大爷,不自量力。”
“下很大,跟在本大爷的背后,我会带你去看。”
彼时的吕布,正当壮年,意气风发,他对张辽是纯粹的认同,与高顺也是纯粹的兄弟。那些年以来,吕布是头一个朝着张辽笑的人,在他笑容的感染下,张辽颤颤巍巍地跪下身来,宣誓追随。
这一追随,就是十年之久。
“我的衣袍是他给的,我的武功是他教的,连我的人话都是他陪我的,他让我从一头野兽,变回一个人!”这句话的时候,张辽和翟燎正像是两个置气的孩童般扭打在一起。张辽将翟燎死死地压在身下,一拳一拳地痛击在他脸上,歇斯底里地吼道:“你要我怎么背叛他,怎么不为他生,为他死!”
“你以为你跟了吕布,就不再是野兽,就是有血有肉的人了?”翟燎何等膂力,又是何等血性,他岂会任由张辽压在自己身上乱打乱踢。四将军一脚倒踹在张辽脊背,后者一个身躯不稳,就被他反压了过来。翟燎又骑在他的头上一通猛打,喊道:“你跟着吕布都做了些什么?他一次次寄人篱下,一次次背叛,他树一面自己的旗帜,编些只有你们相信的武道下,但他所作所为,哪一次不是和他所承诺的下背道而驰?”
“而你,只会麻木不仁地跟着他,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你为他杀的人,有几个不是昧着良心,你为他走的路,哪一条不是离着自己的理想十万八千里,越来越远?他把你从雁门带出来,但你还是一头不折不扣的野兽,茹毛饮血的野兽!”
“以前你没得选,现在你明明能够选择,能够改变!”
在罢这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翟燎挥向张辽脸上的拳头停了下来。两人一躺一坐,俱是鼻青脸肿,俱是流血不止,俱是热泪盈眶。周围的喊杀声逐渐止息,凭借狮吼营和潜豹营的精锐,他们不动刀兵就制住了追随张辽的一千徐州兵,整个战场静得可怕,只听得见翟燎与张辽的喘息声,和陈炀舞的脚步声。
见两人斗得消停下来,陈炀舞也走了过来,站在翟燎与张辽的身边。在两位刀剑知交的老友的注目下,张辽泣不成声,他像是个没出息地孩童般捂住眼睛,哽咽地道:“我真的……真的还能够再选择吗?”
“你有的选,选衡军,选我们。”狼狈不堪下,翟燎向张辽伸出一只手来,对他笑道:“你要是选了,在我背后砍的那一刀一笔勾销。你要是又选错,那老子可不认你这么糊涂的兄弟,这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一只手捂着伤痕累累的脸,张辽伸出另一只手来,紧紧与翟燎伸来的大手相握。他掩抑下的嘴脸露出一丝笑容,是很苦也很释然的笑,他又放下那只捂住脸颊的受,睁开双眼,道:“这一次,我不会再选错。公烈,今后……请多指教。”
“这么多杂七杂八地做什么,文远!”翟燎一把将张辽拉起来,两人就此对坐着紧紧拥抱在一起。陈炀舞见状,又把他们两人拽得站起分开,道:“喂喂喂,你们两个大男人抱什么抱,瑾之看了是要尖叫的!”
“呵,陈……炀舞,之前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还望……不要怪罪。”到底是对女孩子,张辽的脸上露出一丝腼腆的神色。但陈炀舞倒是豪爽地一拍他的肩膀,那怪力几乎将张辽整个人打得踉跄,而陈炀舞却浑然不觉,兀自道:“都已经是自家兄弟了,别客气,不存在的。”
张辽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转而眉头微蹙,道:“高顺如何了,你们劝降了我,是否也劝降了他?”
“那是自然,二哥将他拦下,但是并不打算对他动手。”翟燎拍了拍张辽的脊背,颇有些调笑地道:“他不会比你还要难搞定?”
“或许,他不曾有我这么深刻的执念,会释然得更早也不不定。”张辽转身望向身后与高顺分别的方向,本以为是黄泉再见,却不想仍会在衡军同生共死。他又站到翟燎面前,一字一句地道:“公烈,你们也为吕将军布下了罗地,让他插翅难逃了?”
“带我过去,鬼神终焉之日,我不能同归,至少也要亲眼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