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端着瓷碗坐到床沿边,舀起汤药在嘴边吹了吹,接着就递到楚祁言的嘴边。她没有理会楚祁言的道歉,楚祁言看着她一言不发的样子乖乖地张开嘴极其配合的将汤勺里的药都咽了下去。
慕清一直没有说话,一勺一勺的将药喂给楚祁言,直到瓷碗里的汤药逐渐见底,慕清这才出声轻轻道:“阿秦说你之前喝药让何妤伤透了脑筋,除了昏迷的时候好喂一点,其他时候让你吃药简直比登天还难。”
楚祁言没有回答慕清的话,他抬起眸子看了看慕清的侧脸,周围那些事物除了慕清之位通通没有颜色,他看了好久才出声说道:“药的味道总让我想起我的母亲。”
慕清收拾瓷碗的手下一顿,表情有些不自然。
“没关系,这是我主动讲给你听的。”楚祁言别开视线不再瞧着慕清,他看着没有颜色的屋顶,心里逐渐化开一丝丝的苦涩,“我母亲年轻时是长安城里普通书香门第家的千金,她本应嫁的人不是我的父亲。”
楚祁言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语气之间全是无法消散的苍凉,“可是我的父亲却对她一见钟情,不惜手段的将她带到了自己的府邸,把她变成了自己姬妾。我出生以后,母亲就很少抱过我,小时候我总看见府里其他兄弟姐妹和自己的母亲玩耍,可我却只能跟在奶娘的身后。”
“我问奶娘,母亲她是不是不喜欢我所以才很少来看我,奶娘总是很耐心的告诉我母亲只是生病了,病好了就会和我一起玩。于是我就想啊想,盼啊盼,天真的等着母亲病好的那一天。”
“四岁半那年,有一次我偷偷的跑进母亲住的园子,想去看看她。只是进到屋子里以后,我就吓得再也走不动了,屋子里一片昏暗,到处都溢满着苦涩的药味。母亲一个人披散着头发坐在床上,屋子的墙壁上刻满了大大小小的‘瑜’字。母亲看见有人进来就发了疯似的朝我扔东西,半个西瓜那么大的香炉,母亲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对着我扔过来了。”
“一边扔一边朝我嘶吼着,让我滚出去。可是我吓坏了,双腿根本就走不动,我就坐在地上使劲哭,看见我哭母亲她忽然就向我走过来了,我本以为她没有认出我,但是那个时候她却在我面前蹲下喊我的名字,她叫我‘小言’,那是她第一次喊我的名字。”
“后来母亲的病好一些了,时常可以认出我来,我便常常溜进母亲院子里去找她。再后来,五岁那年的生辰,母亲亲自做了一个纸风筝给我。我开心的不得了,拿着风筝就跑出去玩。”
“结果一不小心,风筝就挂在院子里一棵海棠树上拿不下来了,我不敢去叫府里的下人帮我拿,生怕他们知道这是母亲做给我的。如果他们知道了一定会告诉父亲,我就再也不能去找母亲了。”
“那个时候我急得都快哭了,不过幸好那天府里举行什么聚会招待了宫里的一些客人。”
楚祁言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轻轻上扬起一丝的弧度,“一个穿粉色襦裙的小女孩帮我把风筝拿下了,我很感谢她。”
慕清看着笑得有些开心的楚祁言,竟然心头闪过一丝动容,楚祁言说的这个场面她居然有些莫名熟悉的感觉。
“可是那天晚上回去后,”楚祁言说到这里就停住了,顿了顿没有立即说出下句,他眼神里的光挣扎着,像是回到了很久之前经历那件事的那一天。
黯淡无光,看不见希望。
“那天晚上回去之后,我的母亲就被人从府中的湖里捞了出来。她的身上还穿着白天的那件淡绿色锦袍,我看着她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的面孔总觉得她会像睡醒那样再醒过来,可是直到她下葬的那一天我也在没有看见过她睁开眼睛。”
“从那一刻我忽然就明白了,她的心在嫁进府里的那一晚就随着那个叫陈子瑜的男人一起死了。她之所以还坚持的在那个没有一丝快乐的府里生活了四五年全都是因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