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风停雨住,还出了很好的太阳,宋奔吃完早饭出了门,揣着兜里剩下的十几块钱,又去了烟馆子。
虽然是大早起,烟馆子生意却不错,一张大通炕上,支着几张小桌,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人,烟锅子已经烧了起来,正急着过瘾。
宋奔急得挠耳抓腮,寻了一个空当,半躺在小桌子旁边,举着烟枪烤了烤,烟团烤的差不多了,一边吸着过瘾,一边拿签子挑着烟泡烧。
吸足了一大口,宋奔舒服的打了个颤颤,丢了手里的签子,干吸着过瘾,时不时跟旁边的人叨唠几句,都是相熟的,就算不知道名字,也认个脸熟。
一屋子的人正过瘾过的足,就听院子里一阵喧闹,一阵皮靴子声传来,“哐”的一声,屋门从外头被踹开了,几名警察背着长枪闯了进来。
“起来,都起来!”为首的一个过去叫喊。
一群烟鬼正云里雾里,猛的看到一群警察,愣了半天才缓过神来,直到看见黑洞洞的枪口,才吓得丢了手里的烟枪,抱头蹲在了各处角落。
宋奔也跟着抱住头,吓得蹲在炕脚,不时拿眼睛看门口,希望能有人来解救一把,这要是被抓到警察厅,还不知要受什么样的罪过。
门口的光影一闪,走进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是一个副官,穿的制服和其他警察不太一样,腰里别着手枪,带着白手套,目光有几分犀利,刮过胡子的下巴,泛着青胡茬,有几分粗犷的帅气。
这人进了门,并未急着上前,皱了皱鼻子,闪到了一侧,很恭敬的对外头说了一句,“厅长,可以进来了。”
门口的光影又一闪,这次是一个长相十分清秀的年轻人,个子也不矮,就是有几分清瘦,看上去很文弱,白净的脸,跟个女孩子似的,穿着一身警察官服,宽腰带束缚的腰也很纤细,踩着大皮靴子,英姿飒爽的走了进来。
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昏暗,空气也很浑浊,混合着乌七八糟的味道,让人闻之欲呕。
白秀林蹙了蹙眉,捂着鼻子也不符合他的身份,忍着恶心,走上前,在一众人里头打量着。
一众烟鬼看来人眉清目秀,不像以往的那些当官的,顿时不那么害怕了,有胆子大的,还仰着头问,“长官,我们都是花钱来这里的,没偷没抢,不至于抓人吧?”
白秀林扫了他一眼,没有作声,他的副官知道他讨厌跟这些人搭话,走上前对问话的人呼喝道:“长官的话也是你能问的?老实点儿,再多嘴,一枪崩了你。”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大气也不敢出。
宋奔吓得身上不停打摆子,白秀林的目光一看向他,他“扑通”跪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央求,“长官,我偶尔才来一回,您可饶了我这一次吧!”
白秀林后退了一步,仔细看了他一眼,宋奔和宋奇长得其实有几分相像,只是宋奔常年抽烟,早就没了人形,白秀林一时也不敢认他。
宁副官看白秀林不住地打量跟前的人,心中了然,上去踢了宋奔一脚,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京都人吗?”
宋奔嘴唇哆嗦了几下,“是,我是,我姓宋,单名一个奔,我原本住在乡下,前些日子家兄病故了,本是奔丧来的,还在守着孝,心里难过,实在止不住,就来这里解解愁,实在是有难处啊!”
宁副官看他一脸病容的样子,活像个病痨鬼,还敢说自己有难处才来的,撒谎跟吃饭似的,张口就来,顿时来了气,上去就踹了他一脚,骂骂咧咧的道:“放你娘的屁,你这个熊样子,大烟抽了没十年也有九年,不打不行是吧?”
白秀林确定了跟前的人,伸手摁住了宁副官,“这烟馆子无证经营,给他封了吧!至于这一屋子的人,都先带走,通知他们家里人,再做打算。”
宁副官火气虽盛,对白秀林倒是顺从,点了点头,指使手下把一帮人用绳子拴了,统统带走。
白秀林出了屋子,背对着宁副官,狠狠的吸了几口气,就跟几辈子没呼吸过似的,直到恶心劲儿散了,他才长吁了一口气,整了整衣领子,转过身来。
宁副官看的好笑,从衣兜里掏出一方叠的整齐的丝帕出来,递给了白秀林,“厅长,还没见过这场面吧?闻闻这帕子,上头洒了香水儿,能驱驱这恶心味儿。”
白秀林接过帕子闻了闻,果然好了许多,抬头尴尬的笑笑,“看来你在这方面有些经验,下次我也要准备一个。”
伸手要把帕子还给宁副官,又觉得这样不礼貌,说道:“这个帕子,我洗干净再还给你。”
宁副官无所谓的笑笑,他和白秀林很熟了,直接用了平称,“没关系,你就拿着用,省的出去买了,至于香水,随便到一个洋行里买一瓶就行,你要不嫌弃,干脆用我的。”
白秀林没有接他的话,道过谢,把帕子收了起来,想着下次买一个新的再还给他。
外头的警察把人都关上车,回来招呼了一声,白秀林和宁副官相视笑笑,出门跟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