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俩这一去半天也没回,剩下的饺子皮全是戴岳擀的,等他在侧屋寻到这俩人时,饺子都上锅了。
那屋里放一个木盆,两个人头对头蹲在那,小豹子趴在盆里脑袋搭在顾长安手心上,一口一口喝着银勺子里的羊奶,七巧给它涂着皂角,揉着它那一身小软毛。
七巧问:“姑娘,这能养活吗?”
她答道:“能,端午和重阳你都养活了,一个豹子怕什么。”豹子哪有会哭的小孩可怕。
七巧哎了一声,“给它起个名吧,有名就有主了,老天爷也不好带走。”
“你养着你起。”
“那就入夜吧。”反过来就是夜入,小家伙是在快到晚上到来的。
只听顾长安低低念了一句诗,“楼头画角风吹醒,入夜重门静。”
戴岳放下门帘,悄悄退了出去,他踱步在院中,星辰闪烁,“乍暖还轻冷,风雨晚来方定。庭轩寂寞近清明,残花中酒,又是去年病。楼头画角风吹醒,入夜重门静。那堪更被明月,隔墙送过秋千影。”张先的《青门引.春思》。
这是他第二次听她念这首诗,第一次是在那年宫宴,他刚打了胜仗,顾青临给他摆庆功宴,他喝了不少,扶着墙往那新赐的宅子走。
他路过那城中的摊铺,年轻的姑娘青年们在放花灯,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好像只有他这么落魄,其实他不落魄,刚才在宫宴上他还大放异彩,众星捧月般。
处处都是笑脸,处处都是奉承,处处都是算计,他转过河堤,就看到一个人站在灯下念这首诗。
那人全身珠光宝气,一身富贵在他对面,提着一盏琉璃灯,她一边念这诗一边往前走,跟他擦肩而过,最后消失在人群。
没想到这万家灯火的时刻还有跟他一样的人,他回头看了一会蹒跚往前走。
你看她位极人臣,你看她高楼架起,你看她翻云覆雨,不也残花中酒。
你看他身世显赫,你看他重兵在手,你看他雷霆之姿,不也举目无亲。
他站在那院子里,举头是浩瀚星辰,低头是塞北疆土,回身的灯火温暖,他有些留恋这温度。
他招手唤来南河三,说吴秋舫放了罢,南河三直喊将军,“何不用一用顾长安的势?”
是啊,何不用一用呢,戴岳看着满天星辰想着,想着那个一个人提着花灯逆着人群走的姑娘,他终究是不想再给她招惹世家,她的路本来就不好走,他既帮不了她也不能给她添麻烦。
“我的事就让我自己解决吧。”他说罢拍了拍南河三的肩膀说进去吃饺子吧。
南河三眼里有泪,那只在树上站着的老鹰飞下来落在他手臂上,轻轻碰了碰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