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岳病好后,守在顾长安身边的人换了,近乎一米九的个子蜷在不大的墩子上有些委屈,他怔怔看着床上的人仿佛散失掉所有情绪,早就看透了这人间的生死离合,可当下还是觉得难受,而他不止经历过这一次,她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悄无声息的倒下,一次又一次的醒来,她醒着时很累,沉睡时又很痛。
戴岳伸出了一指放在她鼻子下,感受那一点点呼气的温热,证明她还活着。
观中的门大开,山风吹到屋中一半就停了,戴岳从墩子上下来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榻,夕阳下山,火红的晚霞铺满整个房间的地板,群山只留下一个剪影,偶有群鸟飞过,山中的铜钟响起,余音绕着山林绵延。
踏着夕阳落下而来的是顾青临,戴岳有时会想,做天下之主这么简单吗?有大把时间一趟一趟跑过来。
并不是,顾青临很累,累的要命,他疲惫地坐在那个墩子上,似乎没有看到戴岳,毫不在意的样子,也不在意为什么戴岳没有毕恭毕敬地行礼。
“怎么还不醒啊。”他似乎在自言自语,而戴岳也没有吱声,安静的看着最后一点夕阳。
顾青临拢了拢顾长安额角的头发,又掖了掖被角,沉默地看了一会。
然后他说:“戴岳,你想回京吗?”
戴岳侧过头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干净极了,“不想。”
“你想在塞北吗?”
“不想。”
“你想下江南吗?”
这下戴岳没有前两次那么快回答。
“我看过你的履历,你曾经抗倭三年,很熟悉南边倭寇,我也知道你带在身边的那个少年从哪来,他想说的话我都知道,或者换个说法我知道南边沿海发生了什么。”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不出兵?”
“没到时候。”
“百姓的命不值钱吗?”
“值钱,可我想救更多的人,如果牺牲一小部分人能换来更多的人活下来,我会这么做。”
“死掉的那些人怎么办?”
“救下这一小部分人牺牲掉大部分人,那大部人怎么办?”
“我不知道。”
“戴岳,你想做什么臣?”
“纯臣。”
“你觉得我会信吗?”
“你爱信不信。”
顾青临从墩子上下来,坐在他身侧同他一起看夕阳,“长安要去南边抗倭,最晚七月份动身。”
“人还没醒你就把活给她安排上了。”戴岳有些讥讽的说。
“戴岳,不是我让她这么做,这是我们之前就计划好,我们现在走的每一步都是按计划走的。”
“她躺在这也是计划之内吗?”
“不是,是意外,所以我们就要当误这次江南秋闱,可是抗倭她一定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