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叙被陆安晓瞧的浑身不舒服，眼神从书上转头看她，冷眼道：“看着我做什么？”

“看您好看。”陆安晓正色回话。

苏叙一愣，随即也跟着笑了开来：“嗯，我也觉得。”

在陆安晓的印象中，苏叙都是这样毫不掩饰的，甚至与陆安晓说，别人夸你，你只说谢谢，应承下来就是，要知道别人夸你，都是极真心讨好的，那你也该真心道谢。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样在陆安晓心中少年一般的人，眼角也有了皱纹，眉心间也因着时常蹙着眉头，此时放松下来也有几分浅浅的痕迹。陆安晓忽然想到那一日苏叙说自己老了的话儿，十分的酸涩。只是当日她听，只觉得是笑话，如今却亦是觉得酸涩不安。

“师傅，我怎么觉着，好像咱们好久没有这样安静的时候了。你想想啊，咱们自从进了京城，不是这个事儿就是那个事儿，好像都排着队赶着来似的，没个停歇的时候。您不是说好了带我去看海，说好了完了事儿就回山上去，可这都多少时候了。我真的想回去了，我一点儿都不想在这儿。”陆安晓越说，手上动作竟像是泄愤似的：“真的，我还是喜欢在山上，最多每日里也就是应对个猫猫狗狗，杀猪的种菜的。可如今呢，您一倒下，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我，都等着我说点什么。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怎么安排才会妥当，才会让他们觉得我不像他们那样遇到点事儿就慌张的只能等着别人来说。但其实我就是这样。我小心翼翼的，生怕做错了事儿，说错了话，我觉得每个人看着我的一双眼睛背后，都是探究，都是要寻了我的错处。所以您还是起来吧，我不想保护您了，怪累的，还是您保护我吧，我就在您身后安生待着就好了，什么都不用做，这样是最好的。”

陆安晓说着话儿，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才觉得有些凉了，新拧了帕子再回过头时，对上苏叙红着眼略显疲惫的模样儿。

“就擦手心吗？都快擦破皮了哎，怎么着也蔓延着往上走走吧。”苏叙哑着嗓子颇为委屈的模样儿，却并未得到陆安晓的回应，一时笑了笑，抬眼对上陆安晓眼中湿润，温声道：“如今常见你张牙舞爪的，很怕你变成你二姐姐那般，实在叫人惧怕，因而很想念从前你咕哝着在我身后叫师傅的样子。如今看来，倒该放心了才是。”

陆安晓听惯了苏叙的玩笑话，早已没了反应。此时怔怔的看着苏叙半晌，确认他醒了，这方真心笑了开来，蹲坐在苏叙跟前儿，几分委屈几分欢喜：“当真吓死人了……”

“我又没死，哭什么？”苏叙抬头抹去了陆安晓的眼泪，故作正色道：“好歹我这会子还在床上躺着，不大有力气动弹。要不然你等着我能坐起来了再哭，要不然瞧着样子也挺奇怪的。”

陆安晓闻言，连忙就着袖口擦了擦眼泪，一边鼻音浓重的咕哝道：“您胡说什么呢。”

苏叙好笑，瞥了陆安晓一眼：“到底还是个大夫，多重症的病人没见过，怎么这么点儿小事儿便把你吓成这样，很不像我苏叙的徒弟。”

陆安晓摇了摇头，极认真的抬眼道：“那是因着他们都与我无关，因而我方才不怕。在他们跟前儿，也不过是个大夫，救死扶伤，原是情理罢了。”

“这话，听着忒自私了些。”苏叙话中严厉，却又笑了：“很像是我那话本子里的话儿，不是你的。”

陆安晓一愣，当下觉得自己因着苏叙醒过来的欢喜，说话没了往日的分寸，当即亦想起前几日二人还在闹着别扭，一时垂着眼皮站起身，扬声叫了外头候着的丫头，去瞧瞧琳儿那处的药准备好了没有，若是准备好了，紧着苏叙刚醒，快些喝了药，一面回过头收拾着一旁的帕子和水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