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他的意思,江南自古便是多灾多难之地,大多数情况下是当地或有小荒,但不达救赈之标准,而有民众到地方官府求赈。求赈的方式大多先是以罢市要挟,或是直接到官府哄闹告灾,偶有毁公堂物或殴差役的暴力事件发生。正统七年,福建新任左布政司宋彰,勾结土豪劣绅,残酷欺压农民。沙县农民邓茂七因抗租打死官兵,聚众起义,前后攻占了二十多个县城。叶宗留与王能等一作陈善恭在浙闽山区采银,曾遭福建官兵追捕。十二年,于庆元率矿工起义,自称“大王”。他分两路,一路攻福建浦城今福建省浦城县,位闽北崇安县东北,一路进攻江西入闽要道车盘岭全都源于此,好在朝廷有王公公把持,他老人家大公无私,上奏皇上免除为皇家输送物品的专营户向内库交纳的孝敬费用。征用物品入库,须交纳小费,以便验收合格,这是明朝管库太监创制的恶例。废除这个恶例,王公公可谓是为朝廷立下了一件大功,江浙一带至今还在朝廷掌握之中,王公公居功至伟。
这等不要脸的赞扬即便是杨峥这等不要脸至极人也觉得不好意思说出口,偏生这帮可恨的言官御史一口一个王公公,一口一个居功至伟,仿佛在他们的眼里,这天下就不能没了王公公。
这一连串的赞扬杨峥虽觉得无比的恶心,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贺田这一番话算是为王公公挽回了几分脸面,无论前面的王文等人如何提王振洗白,但不足以改变王振擅窃国柄,『奸』盗内帑,诬陷忠良,草菅多命的恶名,唯独在这件事上是用不着去洗的,国朝设立许多字号库,其中甲字库是保管染料、布匹、中草『药』的部门,里面存放的物料,都是由江南一带“岁供”上来的,内廷各监二十四衙门要是有用到的,就可奏准领取。
这地方看似平常,其实是金字塔下层一个很不错的阶梯。因为只要管物,就有贪污、勒索的机会,皇帝也不可能在这地方安置一个千里眼实时监控。有了贪污的可能,就有了结交上层的资本金,路从此就活了。
皇家内库的猫腻,几乎是公开的秘密。大太监得了好处,他不会说的。皇帝高高在上,也想了很多办法禁止内库贪污的弊病,但他想不到,宦官为了贪污能聪明到什么程度。朝中就有不少御史上奏章说:“内府诸库监收者,横索无厌。”这就是说,内库保管员的好处,不光是能够直接从库里拿,还可以额外索取。宫里的物品,一般是指定专业商户来提供的,这叫“解户”。解户运送供物来入库,管库宦官可以在质量上卡你,说不合格就不合格,你得另外再去置备,折腾死你。这小小的权力,这么着就能变钱交了钱,就让你顺顺当当入库
这甲字库,是个索贿的好地方,在明代这是出了名的。史载:“甲字、供用等库,各处官解进纳一应钱粮,被各库各门内官、内使等人指以铺垫为名,需索面茶果、门单种种使用,致解户身家倾毙。”这里提到的所谓“铺垫”,就是勒索的方法之一。
而正统三年设置的内库,仓库保管员由宦官担任,也是给了太监开启了方便之门,一些胆大的太监一门心思的想着发财,凭着极具天赋的想象力,借用前朝的门道基础上,发明了形形『色』『色』的来钱之道。比较主要的两种,就是“铺垫”和“增耗”。
铺垫从什么开始不得而知,但这种捞钱的发明却是十分的巧妙,要知道朝廷的内库作为皇帝的私人钱库,平日里接受的就是国朝最好的商品,而这些好东西在没有进过组包装之前是卖不出什么好价钱的,所以一些太监在接收商人所交的物料时,要求带有相应的包装、垫衬等物。这只不过是个名义,实质是伸手向商人额外要钱。这数目,可不是个小数,商人往往承受不起。宦官就把他们锁住拷打,或者捆起来在烈日下暴晒,直到答应行贿为止。有的商人实在交不起,被『逼』破产,上吊投河的都有。而增耗,这个法子是跟地方官学来的,即收东西的时候,要求比原定数量多出一部分,作为抵顶损耗之用。若多收百分之几,倒也不奇怪,但是明代内库的增耗大得惊人,白粮一石,公然加到一点八石才被收下,各项物料有被迫纳贿四百两银才得以入库的。正德朝时,纳米一百石,要加增耗银六十至九十两到万历年间,加耗更高达十倍,江南白粮解户,鲜有不破产者。
此外还有“茶果馈仪”之类,其实就是索要喝茶钱、红包。要是你不想给,就把你的东西撕烂、踹碎,或者索『性』没收,让你完不成任务,拿不到“批回”回执,自然有州县官府治你的罪。那时候的仓门内外,往往是富户痛哭就死,内官把酒相贺。王振在这件事上废除此法,虽说是为了树立自己的权威,但与朝廷与百姓而言,这的确是一件值得大书特书的好事,但单凭这一件事就想覆盖他的所有罪责,那无疑是异想天开了,在杨峥看来,有些事你做了就是做了,可不是凭你几本奏章,几件好事能弥补覆盖的,若世上人人都如此,那也就没有什么善恶终有报了。在这一点上他相信日益成熟的小皇帝不至于糊涂到亲信了这些话。
但小皇帝接下来的话,让他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盲目了,只听得小皇帝在听完百官搜肠刮肚不切实际的赞扬时,竟是一脸的欣慰,冲着百官颔了颔首道:“朕实不知先生做了这么多为国为民之举,朕今日一早还多有责备,如今想来是朕错怪了他了。这纯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就算小皇帝『性』子糊涂,但这几年王振所作所为他不相信小皇帝一无所知,况且就在昨日百官上奏之事,小皇帝可是亲自派人核实过,所有罪名都心知肚明,不可能任凭这一番言之无物的言辞就这么算了。
最先忍不住的是陈循,这事儿说到底是他一手策划的,如今百官反水让他里外不是人不说,还落了一个污蔑朝廷功臣的罪名,让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当即上前抱拳道:“皇上老臣以为王公公虽有功与朝廷,但他勾结内外官僚,擅作威福。在京城东造豪华府第,大兴土木逐杀正直官员罪不容诛,老臣以为功是功,过是过,有功当赏,有过则罚。圣人云,灋,刑也,平之如水,从水,所以触不直者去之,从去。王公公功是不但比起过来,老臣斗胆以为功不能抵过,还请陛下明鉴。”
四周一片寂静,杨峥撇了一眼小皇帝,见这位日益成熟的君王面上虽有微怒之『色』,但没因此而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