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乐王并未立即言话,双目幽深如潭,里面冷光重重,似要将人吸入,甚至绞碎。
待沉默片刻,他才淡道:“当初为防惹人注意,才不让信鸽送信,改了黑鸟,如今黑鸟已是归来,却为携信笺,暗卫等饶信笺也未送达,这其中,自是出了岔子。”
他并未否认苏晏的猜测,而是全然认同。
叶嫤的性子,他历来清楚,如今她不回信,自然怪异,再加之暗卫罗副将等饶信笺也未送达,便证明江南之中,的确出了有心之人将信笺来往的这条路动了手脚。
只是,谁会是这从中作梗的有心人。
裴楠襄?
活着,那埋伏在江南内外的大梁二皇子的人?
上次江南镇外山神庙的刺杀,叶嫤身边的暗卫统领已是将事情回报得清清楚楚,只可惜,暗卫统领也不过仅看到了表面罢了,亦如,那大梁二皇子恨透裴楠襄,即便去山神庙刺杀,也会将矛头对准裴楠襄,又如何会对叶嫤这大昭皇贵妃下手,就不怕将此事闹大,惹大昭不悦,从而让大梁太上皇也知晓大梁二皇子所作所为,对他问罪?
思绪幽远,沉寂的心境,冷冽而又深沉。
苏晏面色越是凝重半分,待沉默半晌,缓道:“不如,微臣亲自去江南一趟。”
平乐王眼角微挑,淡然扫他。
苏晏不卑不亢的继续道:“因无信传来,近几日江南之事一无所知。那裴楠襄留在江南身边终究不得不防,不准还是祸害,微臣愿亲赴江南,亲自去与裴楠襄周旋。”
这话落下,平乐王并未立即言话,仅将苏晏凝了许久,才幽幽将目光挪开,淡道:“裴楠襄此人心计颇深,你便是亲自去了,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苏晏眉头一皱,“总不能让裴楠襄在江南为所欲为才是,即便微臣不是他的对手,微臣,也会拼死不让他在江南兴风。”
着,起身跪定在地,恭敬道:“望皇上成全。”
平乐王神色幽远磅礴,并未言话。
苏晏面色微紧,垂头等候。
两人僵持半晌,平乐王才低沉道:“准。”
苏晏蓦地面露释然,朝平乐王磕头,正待出言告辞之际,不料殿外突然有急促紧张的嗓音响起,“皇上,御花园内,盈妃娘娘突然将皇后娘娘推入湖中了。”
苏晏蓦地一怔,下意识噎住后话,心绪起伏蔓延,只道是盈妃乃右相之女周舞盈,身份也是尊崇,如今她还未入宫多久,顾明月便已嫉妒发疯,这么快就耐不住性子对周舞盈动手了!
不得不,顾明月此人,无疑是越发狠辣,蛇蝎歹毒,自家帝王即便要将她当做他棋盘上的棋子,也无疑得好生提防,不可轻敌才是,要不稍有不慎,定被其措手不及反咬一口。
比起苏晏的心紧,平乐王却并无太大反应,他仅是神色微动,眼底冷光四起,戏谑肆意。
苏晏仔细将平乐王的面色打量几眼,犹豫一番,缓道:“朝堂两派之事,望皇上多多谨慎,且皇后此人,皇上也定要好生防备。”
平乐王满目幽深的点头。
苏晏不再耽搁,恭敬的告辞离去。
待回府之后,他便即刻开始收拾包袱,准备启程,马湘湘极是惊诧担忧,未料苏晏堂堂左相,身份尊崇之至,竟还要被派遣到江南那地方,心头也是着实不平。
眼见苏晏即将离去,她满目忧赡将苏晏凝着,低哑问:“相公此行,多久才能归?”
苏晏眉头一皱,沉默片刻,“不知。”
裴楠襄一日不从江南离去,江南一日不安,他自是不能归来。
却因这话得直白,并无任何隐瞒,终是令马湘湘湿了眼眶。
“成亲不久,相公便要前去江南,不知何时才归。”着,深吸一口气,努力憋着情绪,思绪翻腾片刻,咧嘴朝苏晏苦笑,“相公离府,这丞相府便也空了,湘湘一人留在此处也无意思,不如,湘湘随相公一道去江南吧。”
不待她尾音落下,苏晏当即委婉拒绝。
马湘湘欲言又止,忧伤浓郁,终究未再多言。
只是待苏晏的车驾彻底离府出城,她才开始回屋收拾细软,待一切完毕,领着亲近的几名侍奴心翼翼的朝苏晏跟去。
一路上,苏晏并无耽搁,马程极快。
仅两日功夫,便已抵达江南镇子。
叶嫤在别院的大堂设宴,为苏晏接风洗尘,因着苏晏突然来此,心中虽诧异,但更多的是无奈,甚至抵触。
在江南也生活了一些日子了,即便遇事不平,也快已然习惯这地方,如今倒好,苏晏突然来此,又必定会勾起她心中掩藏着的那些京都城的人或事,也不知这点对她来,究竟是好是坏。
毕竟,她是想彻底忘掉京都的一切,也忘掉,京都的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从而,了无牵挂。
此番相遇,比起叶嫤的淡定自若,苏晏明显有些抑制不住的欣慰与释然,待与叶嫤一道行至别院大堂,两人刚刚坐定,苏晏便幽远怅惘的开口,“这些日子,皇贵妃可安好?”
叶嫤勾唇笑笑,“谈不上好,但也谈不上不好。”她回得应付,无心就此多言,挑眼间,便懒散将话题绕开,“苏丞相怎突然来江南了?”
苏晏缓道:“皇上担忧皇贵妃,特意让微臣过来探望,且……”
叶嫤心生凉薄,咧嘴而笑,不待苏晏后话道完便自然而然的出声打断,“多日不见,苏丞相性情依旧,仍是会为皇上好话呢。只是,你我也都是明眼之人,自然不必拐弯抹角虚意应付,苏相这回突然来此,可是因为……裴楠襄?”
苏晏神色微动,缓道:“两者皆樱皇上是的确担忧皇贵妃,也的确担忧裴楠襄会在江南生事,才同意在下来此盯着,皇贵妃莫要误会皇上。且皇贵妃离京的这段日子,皇上对皇贵妃也是极为想念,且……”
叶嫤叹息一声,“好不容易相聚,苏丞相要一直为皇上当客?”